能被称之为营地,大约也只是因为这里搭了几十个帐篷。
柏灵看着阿离和他身边的十几个人被推搡着向前,门口的士兵检查了他们的衣物和随身携带的东西,然后剪开了流民们手腕上的绳子,将所有人重新分流,赶去了不同的地方。
在阿离一行人进入营地之后,又轮到后面用绳索系起的十几人。
——先前的阿离显然想得太美,竟然以为这个地方会有人听他解释。
柏灵收回了目光,围绕着这片营地转了半圈,只见营地里的大部分流民面容都有些茫然和憔悴。
里面的人被按照性别和年岁分去了不同的区域,但每一片都有人三五成群地聚坐在一起,不安地看着外面的光景。
这里至少已经有近千人的规模了。
守门的哨位早就注意到在周围漫步的柏灵——只是看她年纪小,身上穿的又干净,所以观望了一会儿,等看到她目光可疑,似乎是在数这里帐篷数量的时候,哨卫立刻带兵冲了过来。
柏灵觉察到这边的动静,侧目向这边看来。
她没有逃也没有躲,反而迎着哨卫的方向走去。
……
营地正北方靠近入口的帐篷里,恭王坐在那里,神情平静,只是衣袖下的手在不住地敲膝盖。
陈翊琮站在父亲的身后,半垂着眸子,一言不发。
这里的帐篷与营地内几乎是隔开的,出入口也设了专道。是留给官员休息、办公的场所。
外头响起一阵脚步,有人揭开布帘进了帐篷,恭王抬头,却见来人并不是京兆府尹郑密。
那人看起来像是底下的士兵,一见屋里的人衣着华贵,又不认得,一时懵在那里。
“怎么了?”恭王问道。
未等那士兵开口,外头就有京兆少尹匆忙赶来,进门便严厉斥责了胡乱闯门的士兵,更连连向恭王与世子请罪。
听见“王爷”“世子”两个称呼,那士兵吓了一跳,连忙也跪下磕头。
恭王微微颦眉,“本王问,外头怎么了,说就是了。”
“有个女孩子在外头鬼鬼祟祟的,说是宫里的人,下官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所以就来禀告……请,请求示下。”
“宫里的人?”恭亲王看向那人,“叫什么?”
“柏灵,”那人答道,“说是承乾宫的司药。”
陈翊琮忽然就抬起了头。
恭王看了儿子一眼,“她说了她是来干什么的吗?”
“说了,她说她的一个朋友也被关进了营地,她是专门为那位朋友而来,想见见我们这里的上官。”
“……本王也在等这里的上官呢,”恭王沉了沉嘴角,“郑大人人呢?”
那京兆少尹脸色有些难看,“大人还在狱中提审要犯,请王爷……”
“本王等得,皇上等不得。”恭王冷声道,“今晚子时前他必须出一个交代,躲是没有用的,如果郑大人实在是忙,本王可以去狱中见他。”
“不必,不必,郑大人说了,一个时辰内必定赶来,现在已经过了半个时辰,还请王爷稍安勿躁,再给郑大人一些时间。”
恭王深吸了一口气,端起桌前的茶喝了一口。
“去请外头的那位柏司药进来一起等吧。”
第六十九章 她值得
柏灵俯身进入帐篷的时候,先是愣了一下。
只见恭王正襟危坐,表情威严,世子陈翊琮站在他身旁,父子二人都非常严肃地看了过来。
——为什么恭亲王会带着世子出现在这种地方。
连恭亲王都在直接过问这件事,那么这个将所有流民聚集在一起的营地,大概就是来自更高处的旨意了吧。
“行礼啊!”京兆少尹在她身后皱眉提示道。
柏灵连忙俯身,但是恭王不甚在意地冲她摆了摆手,示意她站近一些。
在恭王的目光示意下,京兆少尹退了出去。
恭王望向柏灵,他抬手示意不远处的一张矮凳,“坐吧。”
柏灵看了看还站着的陈翊琮,婉言谢绝了。
“听说最近你已经搬离承乾宫了,”恭王端起茶盏,轻啜了一口,“但还担着承乾宫司药的职位吗?”
“是,”柏灵答道,“我虽然已经不在承乾宫日常服侍,但陛下也没有撤我的职,姑且……还是能应王爷的一声‘柏司药’。”
恭王沉吟了片刻。
他打量着眼前年纪轻轻的柏灵——很奇怪,虽然这个小女孩确实很小,但在和她谈话的时候,她的情态、反应、用词,一点也没有童稚的痕迹。
……恭王扬了扬嘴角,难怪君平会高看这个女孩子几眼。
想想那天晚上在养心殿里的反应,她看起来似乎比陈翊琮还要成熟一些。
“柏司药最近应该是闲下来了吧,”恭王笑了笑,“你的差事办得好啊,旁人治了半年都没治好的病,你两个月就治好了。”
“没有的,娘娘还在病中。”柏灵回答道,她谨慎地看了看恭王,轻声道,“先前皇上给我的期限是,一年。”
恭王微微皱起了眉,“所以柏司药还在承乾宫至少待……十个月?”
“嗯。”柏灵点头,“这已经很短了,本来我也没有十足的把握,只能说尽力去做而已。”
“柏司药不用这么谦虚,你的本事如何这两个月所有人都看到了。”恭王放下了茶盏,将它置于自己的膝前,他似是不经意地开口,“我恭王府也缺一位司药,最近一直在物色人选,可就是没有能入眼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