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贞善流芳。
四个极为工整的大字在夕阳的余晖下熠熠生辉。
许多人向着这边投来好奇的一瞥,却又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郑密回过头,正想再接着夸几句,却见兄妹俩都非常淡定,似乎并没有多少额外的喜悦。
“你们……不高兴吗?”
“很高兴啊。”柏灵轻声道,似乎是意识到了有什么不妥,她又诚恳地补了一句,“非常高兴。”
——柏世钧走南行北这么多年,最不缺的东西就是锦旗和匾额。
一开始的时候,兄妹俩都很稀罕父亲收到的这些礼赞,但时间长了,他们都意识到这些东西不能吃不能穿,不仅占地方,而且搬家的时候根本带不走。
所以,每次要动身前往下一个地点前,柏家人都只能把这些东西全都捐给当地百姓的宗祠里挂着,然后一家人继续轻装上路。
后来柏世钧学聪明了,等下次别人再送锦旗、匾额的时候,索性一开始就拒收,这样比较方便。
郑密转身,吩咐衙役们将匾额小心运回柏家。
柏灵这时才上前,向郑密仔细询问了今日进宫之后的详情。几人进了帐篷,而后郑密抹去了孙北吉与张守中的叮咛,将养心殿里的回奏大概说给了柏灵听。
听到张守中竟然先说出了“Stroop 效应”,柏灵心中大惊,仔细询问之下,才知道原来建熙帝将她的讲义另作了手抄本——不然她只能断定这位张大人也是穿过来的了。
“今晚还有两件事,要和柏司药、小太医说。”郑密笑着道。
“郑大人请说。”
“一是圣上有吩咐,明日下午,柏司药与王爷要单独再进宫一趟,圣上有话询问。”郑密轻声道,“这是下午传到恭亲王府的旨意,王爷到时会派人去柏家接司药一同入宫。”
“……好。”柏灵点了点头——总觉得这次的召见,有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微妙。
“再者,是王爷的私邀。”郑密低声道,“因为正逢国丧,也就不好摆酒设宴,明晚王爷会在王府备一些斋饭,想请柏司药、柏太医还有令尊一道,入府共叙。”
第八十五章 建熙帝的算盘
柏灵听着这两件都与恭亲王有关的事,“所以郑大人下午,是去了恭王府吗?”
“是。”郑密点了点头,他忽然一笑,向着柏灵和柏奕拱手,“柏司药,柏太医,两位年轻有为,前程无量。”
这一声前程无量,忽然让柏灵想起了在玄修殿前的袁振。
她沉眸笑了笑,侧目看了看不远处的炊烟。
“这里的这些人,之后会怎么样呢?”
“等今晚结束了夜审问,会再抓一批,剩下的明后天会直接送往城外的赈济点。”郑密答道,“说到底,平京城里不是他们该久待的地方。”
“这样啊……”柏灵望着三三两两抱碗而食的百姓,“总之都有去处就好。”
天色渐渐暗淡,等在营帐蹭完了郑大人的晚饭,柏世钧终于姗姗来迟。
一家人趁着夜色坐上了返程的马车。
颠簸的车马里,柏奕忽然想起昨夜父亲的欲言又止,不由得开口道,“昨天爹是想说什么呢?”
柏世钧愣了一下,笑着摆了摆手。
“您说啊,”柏奕微微睁大了眼睛,“昨天晚上不是还非说要等柏灵回来一起讲吗?”
柏灵听得也好奇起来,“要讲什么?”
“哎呀,不是。”柏世钧连忙抱了抱怀,“主要还是昨天夜里,孙阁老派来接我的人把话说得太重了,我还以为你和柏奕因为我,又被卷进什么奇怪的事情里去了……”
柏灵和柏奕彼此看了看,“……所以呢?”
“没事了。”柏世钧目光微垂,轻声说道。
他沉默了片刻,又抬眸望着眼前都略显疲态的儿女。
总归,做父子父女的缘分还没有断。
……
次日中午,恭王府果然派人前来,接柏灵进宫。
今日是平京全城戒严的最后一天,街道上依旧静悄悄的没有一个行人。
尽管如此,恭王的车马前还是照例有人持锣鼓先行开道。
这几日的平京城并不太平,人们隐约听到了一些风声。
最初是从在城南驻扎的士兵家眷那里传出了一些令人不安的流言,而后又有几家人莫名奇妙地一同丧葬——他们家里死去的都是正直壮年的丈夫或是年纪轻轻的儿女,也不见发病或是什么意外,忽然就故去了。
偏巧的是,这几家的丧事都没有好好操办,亲朋好友之间连声招呼都没有打,直接就下葬了。
按说遇着国丧,暂且压下风头也说得过去——可吊诡的是,在操办这些人丧葬的时候,总是隐约能见到锦衣卫在旁徘徊。
人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人人都明白,一定有什么发生了。
恭王的锣鼓惊动了不少人家,人们偷偷揭开窗板和门板向外看去。
开路的锣鼓之后,远远可见恭王门窗紧闭的马车,马车两侧,有恭王府的下仆低眉跟从。
等到马车渐渐近了,他们才看见在恭王马车的后面还跟着一辆规格稍逊的空车,那辆空车车帘卷起,空荡荡的锦垫上没有半个人影。
等到这一辆马车也驶近的时候,众人才忽然望见一个略微有些熟悉的身影——柏灵握着马鞍前的玄铁方环,神情淡然地跟在马车的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