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世钧:“公公息怒吧,太医院也有太医院的流程——”
“你别和我扯这些没用的!”那太监一跺脚,“我就问今天我拿不拿得到这药!”
“拿得到,拿得到。”柏世钧点了点头,“公公在此等候。”
柏世钧转身去了药房,再回来时,手中多了一个青白色的瓷瓶,上面用红色的软布封折口。
他一面递药,一面道,“近来收上的朱砂品质都不怎么好,先前赶着给贵妃用了,所以这药一直缺着……”
“朱砂”两个字落在柏奕耳里,像是一声惊雷!
话音才落,柏奕就立时将那瓶“小儿至宝丸”夺了过去。
那太监一时气急,指着柏奕,向柏世钧问道,“这谁呀?啊,这谁啊?”
柏奕面色冷峻,望着父亲和王济悬,“这位公公口中六个月大的皇子,难道是屈贵妃的孩子?”
王济悬的脸色不大好看了,“问这个干什么,快把药给人家!”
柏奕:“你们先回答我。”
那太监挑眉,“是啊,贵妃娘娘现在哪有精力照拂皇子?一直都是放在咸福宫,由宁嫔娘娘照顾着,怎么了?”
柏奕心中一惊,“所以孩子夜哭,你们就给他喂朱砂?”
王济悬冷笑了一声,“柏太医,念令郎初入太医院,你给他解释解释吧。”
柏奕的脸色突变让柏世钧有些无所适从,他将柏奕拉到一旁,悉心解释道,“孩子小,爱哭闹是常事,朱砂有安神补血之效,服用了这小儿至宝丸之后,便不会再夜哭了。”
“……还安神补血?”柏奕只觉得手脚一阵冰凉,“脸发红、嗜睡,都是硫化汞——朱砂中毒的明显症状,长期服用下来一个成年人都扛不住,你们把它用在一个六个月大的小婴儿身上?”
第四十章 咸福宫问罪
王济悬脸色大变,声音顿时转高,“什么谬论,简直闻所未闻!你今日才第一次进太医院,知道什么药理?就敢在这里大放厥词!”
柏奕的声音变得极冷,“那若是皇子服这药出了问题,你敢担这个担子吗。”
王济悬哼了一声,眼中写满了“你简直不可理喻”。
“我有什么不敢的?这小儿至宝丸又不是新药,几百年来服了这药的孩子怕是不上万也成千了,老祖宗传下的秘方,你也配在这里说三道四!”
柏奕一时竟反驳不出。
重金属的危害对任何一个受过义务教育的现代人来说,都是从小就有的常识。
对一个成年人来说,长期食用低剂量的无机汞,会造成严重的肾脏损害甚至引发尿毒症;而对婴幼儿,汞则会直接影响他们的神经发育,造成认知能力低下……
可这些话,要怎么对着这些古人说?
说了,又有人信么?
见柏奕脸色越来越郁急,王济悬心里很是抒了一口气。真是报应不爽,前几日在中和殿这柏奕还狂得很,如今到了太医院的地界,他倒要看看,这个小小少年还能掀出什么样的乱子!
柏世钧亦是疑惑,柏奕如此焦急却一言不发的样子,他还没怎么见过。
“来人哪!”那太监扯着嗓子喊道,众人的目光一时都向他那儿汇了过去,在太医院外头等候的侍卫也在此刻闻声而入,不大的院子里忽然站满了人,那太监兰花指那么一挑,“把他手里那个瓶子夺过来!”
柏奕后退了一步,直接将药藏去了自己的身后。
“张公公!”王济悬的脸色也变得些微难看,“这里是太医院!”
“别说是太医院了,为了小皇子和宁嫔娘娘,我今儿就是豁出这条命去,也得给他们把药给取了!”
柏奕扫了一眼眼前七八个躬着背,正蓄势扑来的侍卫,忽然转过身,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将药瓶摔在了地上,还没等那个太监叫出来,那些个珍珠大小的黑色药丸就已经被柏奕一脚一脚地碾在了泥地里。
“好哇!你个、你个——”那太监一时接不上词,“你个悖时砍脑壳的!!”
几个侍卫已经把疯狂踏脚的柏奕拖到了一边,那太监半跪在地上,挨个儿地看有没有幸免于难的药丸能让他捡几粒。但已经晚了,这药丸原本就沾手,如今掉在地上,要么被柏奕踩了个稀烂,要么扑簌簌滚到一旁,惹满了灰与沙。
别说是给皇子服用,就是赏给宫人也没人要。
那太监手有些抖,眼泪一时都要滚了出来,回过头扯着嗓子喊道,“抓了他!抓了他别松手!”
“公公!您这是要做什么啊!”柏世钧在一旁看得心焦。
太监愤然起身,“药,再给我拿一瓶。”
“就这一瓶了,还是御药房紧着最后一点朱砂做的……”
“那什么时候再有?”
“这……”柏世钧有些为难,“至少得等下个月月初。”
太监的脸立时挤成了一团,捶胸顿足,如丧考妣。等差不多缓过来了,上前狠狠揪了一下柏奕的胳膊,“宁嫔娘娘这次要是把我给弄死了,我就先弄死你!带走!”
“公公!这是要去哪里?”
“咸福宫!”太监厉声道,“这小子撒了娘娘的药,就让这小子亲自去解释!”
出了太医院,那太监疾步走在前面,后面的侍卫站在柏奕的左右,分别提着他的两肩,几乎把柏奕架空了提着走,柏世钧远远跟在后面,既不敢走得太近,亦不敢离得太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