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柏奕一手托着小皇子的背,将他的整个身体都翻转了过来。
小皇子登时就从被抱着的姿势,变成了趴在柏奕的左臂上。
柏奕动作麻利,好像怀里的小婴儿根本不是皇嗣,而是什么小猫小狗,看上去一点敬畏也无。
张公公两眼干瞪着,心瞬间就提到了嗓子眼儿,失声惊呼了一声,“大胆——!”
可他才喊出了这两个字,小皇子的啼哭声便忽然低了下去。
只见柏奕的手稳稳托住了孩子的头,小皇子的两只手顺势低垂在他的小臂两侧,柏奕则轻轻地拍抚着孩子的背,小皇子眼角还噙着泪,这会儿却一声不吭地趴在那儿,眼睛咕噜噜地打量着四周。
望着这一幕,宁嫔不禁屏住了呼吸。
“这个姿势能缓解孩子的肠绞痛和胀气,”柏奕轻声解释道,“孩子如果没什么毛病但又一直哭闹,一般这样都能哄好。”
宁嫔眼睛微亮,“让本宫试试!”
“娘娘稍等一下,”柏奕略略侧身,避开了宁嫔伸过来的手,“刚才娘娘抱孩子的姿势不对,我还没纠正。”
宁嫔收回了手,“那你接着说。”
柏奕又拍抚了一会儿小皇子,这才将姿势重新换回了抱姿。
“刚才娘娘哄皇子的时候,摇晃的幅度太大了。”柏奕轻轻地晃着上半身,“这个阶段的孩子头骨还没有完全地闭合,所以脑部特别、特别地脆弱,您看这个幅度就可以。像您刚才那样晃孩子,孩子不是被哄睡了,是被晃晕了。这是第一点。”
宁嫔也不说话,就是点了点头。
“第二,不管是横抱还是竖抱,哪怕就是像刚才我那样的趴抱,抱孩子的时候,都必须腾出一只手来扶着孩子的脖子,或者让他把头枕在你的胳膊肘上,总之一定要给孩子的脖子一个依靠。”柏奕轻声道,“这也是为了保护孩子的颈椎和大脑。”
柏奕说着,将孩子递了过去。
宁嫔小心地接过,这次非常注意地让孩子的头靠在了自己的肩膀上。
小皇子眼睛睁得极大,伸手握住了宁嫔垂在肩侧的一绺头发,宁嫔望着怀里的孩子,只觉得心都化了,脸上也不自觉地笑了起来。
“至于孩子夜哭,也有各种原因,可能是饿的,也可能是什么地方不舒服,甚至有可能是因为白天太累了,所以晚上睡不好。孩子不会说话,既然哭了那肯定就是哪里不对,我们最好还是一个个原因排查,”柏奕接着道,“如果一味服用那个小儿至宝丸,娘娘只会失去了了解小皇子情况的机会。”
柏奕一边说,心里一边为自己的话术感到惊叹。
这是什么福至心灵的说法啊……
必须为自己的机智点上一万个赞!
宁嫔抱着孩子,不由得重新打量起眼前的这个少年。
“说得倒是头头是道……”宁嫔望向柏奕,脸上笑意不退,却忽然冷声唤了一句,“张元海。”
“奴婢在。”
“前些日子南郡那边送的茶叶,拨出四两,赏他。”
“诶!好嘞!”张元海连连点头,见宁嫔看起来似是消了火,他是打心眼里松了口气。
柏奕也立时直起身,躬身叩首道,“谢娘娘!”
“还有。”宁嫔的目光微落,轻轻拨了拨自己的指甲,“把他,拖出去打二十大板。”
“啊?”柏奕和张元海两个人不约而同地瞪圆了眼睛。
宁嫔冷笑:“还从来没有人敢摔我咸福宫要的东西!念你今日是初犯,我赏你二十棍子,下次胆敢再犯,本宫就废了你这双手!”
柏奕愣在了那里,张元海直接按着他的背又叩首了下去,“你就快谢恩吧!”
第四十二章 凶残廷杖
大周朝的板子,又称廷杖,打起来都是有讲究的,分别有“打”、“着实打”和“用心打”。
“打“,就是打在皮肉上,一棍子下去皮开肉绽,但不伤及筋骨,养上十天半个月就能好;
“着实打”,就是打在骨头上,几棍子下去人必定残废;
“用心打”,则是死杖,被打之人往往连伤痕都不大明显,而内脏俱碎,必死无疑;
从咸福宫到午门,这一路上张公公就在和柏奕介绍这几种说法的分别。
“就别觉得委屈了,娘娘肯打你,便是看得起你,栽培你。旁的人谁不盼着被我们娘娘多瞧一眼,你呀,有福气!”
柏奕气得说不出话。
要不是因为这件事和屈贵妃牵扯着,他才不会费心尽力地把药拦下来,结果落了个这样的下场。
但不论如何,最近一定要想办法去见一面柏灵,把这件事当面告诉她。
这宫里的药物滥用简直触目惊心!
和来时一样,他还是被侍卫们提着肩,架去了午门之外——那里是皇宫的最外围,在那里打人,那些鬼哭狼嚎便不会脏了里头贵人们的耳朵。
在那里打人,打死了的,也可直接丢给家人收尸。
快到行刑之地,柏奕便看见靠在墙边的一排排木杖——每一根都足有两米高。
有的是细木圆棍,上下都一般粗;
有的上半部分也是圆棍子,方便打手抓握,下半部分是扁木板;
另外一些,下部则是方方正正的棱棍;
大约是各有用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