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面的柏灵看起来已经有点困了,宜康半靠在柏灵的肩上,两个女孩子时不时小声说上一两句话。
陈翊琮看得内心复杂。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小船终于停在了湖心小岛的岸边。
“走走!下船!”曾久岩看向船头的方向,“柏奕!你人呢?上个茅房这么久!”
“来了!”柏奕的声音隐隐传来。
“我就不和你们一起去啦,”宜康笑着道,“出来转了这么久,也该回去了……让船家送我回我上船的地方吧。”
曾久岩瞪着她,“来都来了,你现在回去?”
“出来得太久,如果被姐姐发现就糟了……”宜康狡黠地笑了笑,“你们谁都不准把我今晚溜出来的事情告诉她!不然——”
“那你放一百个心,”曾久岩连忙道,“我见着宜宁郡主肯定绕道走,真要是被她知道你半夜上了我们的游船,那还得了?”
“知道就好!”
……
几人在岸上目送小船远去。
等几人回转过身,一起朝着岛心的楼榭上走时,柏灵望了望柏奕。
“看我干什么?”柏奕觉察到这边的视线,“看路啊。”
柏灵笑着摇了摇头,几步向前跟上了曾久岩的步子。
五个人最终没有去岛心的楼榭,而是去了另一处靠近水边的石亭——夜风吹醒了所有人的熏醉,宫人们在亭中架起暖炉,又在三面隔上屏风。
橘红色的灯笼摇摇曳曳,火炉上温着酒,但柏灵无论如何也不想再喝了,她只是把手伸到暖炉上头。
见安湖的湖水,反反复复地冲刷着近处的礁石,那声音如同海浪。
亭子里渐渐暖和了一些,但也已经到了后半夜,原先的喧闹变成了围炉夜话。
张敬贞几人诗性大发,每人都动笔留下了诗文——然后捂着名字,让柏灵和柏奕来品。
兴许是先前在马车上睡了一觉的缘故,柏奕这个时候反而不困了。
后半夜,天空又开始飘起雪来。
陈翊琮命人熄灭了岛上一半多的灯笼,众人静静地在亭中望着外头逐渐纷扬起来的白雪。
曾久岩忽然觉得此情此景有些美中不足——在这样一个时刻,该是有丝竹管弦在耳,才不觉得寂寞。
不过这个念头才刚刚起来,他就听见身旁的柏奕小声地哼起了歌。
“深夜花园里,四处静悄悄,只有风儿在轻轻唱……”
曾久岩停下了一切纷繁思绪。
这首歌的节奏有点奇怪,调子更奇怪,歌词也然是白话,既不像诗词,也不像民谚。
谁知道,那边柏奕才起了个头,一旁的柏灵也便跟着低声地迎合。
两人的声音一个低沉,一个柔和,歌声透过冰冷的湖面,传向更遥远的夜空。
。
第二十章 纠结的心弦
歌是一首老歌,《莫斯科郊外的晚上》。
柏灵唱着,夜色多么好,心儿多爽朗,在这迷人的晚上……
张敬贞的手缓缓地在膝盖上叩起了节奏,他虽然不知道接下来的词,但这曲调朗朗上口,只听了一段,他便能跟着兄妹俩的调子哼上。
“小河静静流,微微泛波浪,水面映着银色月光,一阵清风,一阵歌声,多么幽静的晚上……”
“我的心上人,坐在我身旁,默默看着我不作声……”
听到这一段,陈翊琮忽然觉得心微微颤了一下。
“我想对你讲,但又难为情,多少话留在心上……”
他的目光几乎就像雨天的燕子一样,轻快地掠过心上人的脸庞,然后又不经意地投向橘红色的炭盆。
“长夜快过去,天色蒙蒙亮,衷心祝福你,好姑娘;但愿从今后,你我永不忘——”
柏灵和柏奕唱到这里都停了下来。
接下来的一句是,“莫斯科郊外的晚上”。
可要怎么解释莫斯科在哪里呢?
于是两人不约而同地在这里卡住了壳。
“没了?”曾久岩有些茫然地看了过来,“应该还有一句吧,就是那个——嗯嗯、嗯、嗯嗯、嗯嗯嗯~”
听着曾久岩的哼哼,柏灵笑了起来,她绾了绾耳畔的头发,“……不记得词了。”
“是啊,我也不记得了……”
“又是钱桑的民歌?”陈翊琮问道。
“嗯。”兄妹俩同时点了点头,柏奕看了看柏灵,有几分不确定道,“钱桑……郊外的晚上?”
“是吧,”柏灵想了想,“应该就是这个了。”
“自古以来钱桑寨兵名扬天下,先祖赖以成大事者。”张敬贞笑叹道,“不愧是当地的民歌,那些九曲回肠,倒是给直白地唱出来了。”
“直白吗?”曾久岩略略颦眉,“这歌儿唱到最后,也没说人到底有没有把话和心上人说出来啊。”
张敬贞抚掌想了想,“我倒觉得有暗示呢,歌的前两段是描景,第三段讲歌者的心事,可第四段就有点隐隐的告别意味,像是天色微亮,人要启程,所以留下衷心祝福,又说出永不相忘的誓言——”
“为什么不是表明心迹之后,两人互通心意的誓言呢?”陈翊琮插嘴道。
张敬贞怔了一下,“……也是,这么理解也没什么不对。”
他又想了想,“可能当下的时局,容易会让人想到男人上战场的前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