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回头看看,可穿着笨重的防护服,防护镜又是一片水雾,她什么也看不到。
她在原地呆站了一会儿。不窘迫吗?当然窘迫!如果这事儿发生在任何时候她都会觉得没脸见人了,但是此时此刻,脏透了又怎样?该监测的仪器还得继续监测,该护理的病人还得继续护理,她面前等着她的,是四条生命!
她很快镇定下来,继续工作。
凭着一股“她还在上班,她不能倒下”的意志力,恁是坚持到最后一刻,在接班护士异样的眼神看着她身后时,她也面不改色。
只是,交完班后,全身松懈下来,她觉得整个人像被抽走了骨头,随时都能软瘫在地。
拖着沉重的脚步走着,走廊上坚硬的地砖于她而言像是踩在软绵绵的棉花堆里。
水雾蒙蒙的视线里,隐隐有人朝她走过来。
苏寒山……
她想到自己尴尬的身后,想要马上躲开他,不让他看见,可是越急越出事,脚下一软,自己的脚绊住了自己,一个趔趄,顿时往地上倒下。
她没有倒到地上,因为一双胳膊把她给撑住了。
眼前是白色的防护服。
她整个人已经趴在他怀里了!
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她用力把他推开,然后往通道跑。
可是这样仍然避免不了后背被他看见,她听见他在后面喊她的名字,她不要听!不要看见他!以后都不要看见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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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了啊啊啊啊,昨晚又是睡两个小时就睡到天亮的经历!!呜呜,我还定了闹钟的!都没能闹醒我!今天还有2更,补上,全补上!
第50章
然而,怎么避得了呢?她穿过一道道隔离门,脱下一层又一层防护,想将他甩得远远的。
整整一天没有换卫生棉,大团的血迹穿过层层防护渗透出来,这经历真是她人生中第一次,还那么巧的被苏寒山撞见。
她在苏寒山面前一向都是车祸现场,可尴尬成这样,她真的无颜见人了!
苦闷地经过最后一道缓冲区,她已换上自己干净的衣服,脸上火辣辣地痛,已是被磨破皮了。
她把羽绒服帽子往头上一扣,低着头去坐大巴。
“陶然!”苏寒山也出来了,在后面叫她。
她低着头越走越快,还小跑起来。
可是,她哪里跑得过苏寒山,很快就被他的大长腿追上了。
她感觉到他的手搭在她肩膀上,她用力一甩,想把他的手甩掉,然而,手甩掉了,她羽绒服的帽子也甩脱落了,她一头狂风劲草一样彪悍的头发暴露在他眼前。
她在苏寒山面前真是没有最尴尬,只有更尴尬!
但是,发型不可乱,这是她的底线!
现在这个底线也被打破得这么彻底!
而且,她分明还在苏寒山的眼睛里看见一抹错愕,并且,错愕之后他眼睛弯了一弯,明显就是笑了!
他那么难得一笑的人,居然被她的发型丑笑了……
她都快哭了!
是,她现在就是很丑!丑穿地心了是不是?你现在满意了吗?开心了吗?
她气呼呼再次把他推开,重新把羽绒服帽子往头上一呼,冲上车坐到最后一排,帽子压得低低的,全身上下都笼罩着一种“别理我,我不想和任何人说话”的气息。
可苏寒山是不会看人脸色还是纯粹是想笑话她?偏偏还要坐到她身边来?
她把头转开,看着窗外,忽然觉得自己很悲哀。
十八岁开始,用尽洪荒之力就为了到他身边来,可终于到了他身边,除了翻车就没干成过一件让他刮目相看的事,现在更是出尽了洋相……
有时候人的情绪很奇怪。
她为了他奋斗六年,吃了多少苦头,她不曾沮丧过;
她在北雅从一个懵懂小护士迅速成长为危重症骨干,一针针扎在自己手上时不曾委屈过;
她来援鄂,这两天无论多么辛苦,体力透支到极点,她也不曾感到低落。
然而,此时此刻,坐在苏寒山身边,想着自己这六年来像颗小炮弹一样横冲直撞,突然就觉得一切都很可笑。
她陶然就是一个笑话吧……
一个人瞎起劲的笑话。
“陶然。”身边响起苏寒山的声音。
她头扭得更甚,没理他。
“这是打算一直不理我了吗?”
是!就是这么打算的!
“我不是故意看见的……”
她知道他不是故意的!不管是看见她生理期的尴尬,还是看见她丑穿地心的头发,都不是他的错,但是,她就是无脸面对他了……
身边传来微微的叹息,他终于息了声。
大家陆陆续续上车,车在夕阳里沿着昨天一样的路线开往酒店。
陶然裹紧羽绒服,把自己裹成个套子里的人,静静靠着。
忽的,手机震动,有人给她发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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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啊啊,我以后再也不立flag了!
第51章
人可以不理,但手机不能不看,也许是通知呢?
但手机一解锁,她就看见苏寒山的头像上的红点,以及三个字:很可爱。
这三个字丝毫没有让陶然好过,这么明显的口是心非的安慰当她是小孩子听不出来吗?当你找不词来夸一个女孩的时候,就夸她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