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让招平安堪堪清醒几分,她能清楚地看到阿择了。他凄凄笑着,“你忘了吗?我是个鬼,我早就死了。”
像是被刺痛,她猛然起身,对着空旷的地方又踢又打,“是鬼又怎样?你有多大本事?我要你多管闲事吗?”
她被那个梦魇折磨了十年,今天这样的绝望又鲜明起来。她要疯了,声嘶力竭,“我就是要死也是死在28岁!现在老天都不敢收!你逞什么能?!”
都他么太操蛋了!不单是此时,过往的种种压着她,沉重到她不想再坚持下去。
她知道,她都知道阿择没有其他的意思,可是她无法忽视,纸墙的裂缝被冲刷得越来越大,或许一个动作,一句话,都能轻易将它震碎。
阿择任她发泄,小小的力气没有任何攻击力,但是她的一滴泪都能撕裂他的魂体。
他僵硬着上前,哑声哄:“平安,我错了,别哭了。”
招平安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像婴孩被抢走心爱的玩具一般,毫无节制,就是拼命地哭。
路人都以为这小姑娘被吓坏了,胡言乱语起来。有人问:“小姑娘疼是吗?需不需要帮助?”
她动作慢慢停下来,打着哭嗝,断断续续地说着婉拒的话,眼泪仍旧像滴滴答答锈掉的水龙头般。
阿择抱住她,她在自己怀里啜泣,他喉间紧得不能再紧,求着哄:“平安,莫哭了,都是我的错,你不喜欢那我就不说那些话了,我们先去看医生好吗?”
这样真实的触感,招平安确认似的脸往里蹭了蹭,终于置身现实。她控诉道:“阿择,你......你不能这么做,我还不起,你越是......这样,我就越窥得自己的自私,我不知如何是好......”
阿择却不这样想,“没有,平安那样好......”
顺心而为很容易,如果不让他这么做,那才是真正的为难。她不知道自己多出来的那半年,是怎样将她奉为至上的光。
朝着光,是本性。
“嘀呜嘀呜~”
警车来了,开始清理疏散现场。
现在他们也不适合在这再待下去,阿择半蹲下,用指腹很轻地将她脸上的泪水抹去,抹到眼睛时,他害怕自己会将那层红肿泛红的皮肤擦破,于是吹气呼了呼,“哦哦......不疼了啊......不疼,我们去医院吧。”
招平安肿着核桃眼,一阵一阵抽气,吸着鼻子看他。那可怜样儿......真挠心挠肝的,阿择就像一根暴露在烈日底下的冰棍,全须全尾地化掉了。
他避开她掌心的伤口,握住手腕带到医院里去。
急诊科有许多刚刚车祸受到皮外伤的民众,医院去繁化简,把救助效率发挥到最大化。他们不用挂号,登记一下直接坐着休息,等待医生过来就行。
因为是轻伤,他们等了一会,阿择焦急地想去护士台看看,什么时候能轮到他们。
他跟着医生护士后面飘,盯着手推车上的药品和记录本,别的字他不认得,但是招平安这三个字他都记着。
那些打勾的名字应该都是处理过的病患,而招平安的前面还有一个人,那就意味着马上就要到他们了。
阿择又回到招平安身边,她低着头望着膝盖发呆。他蹲下来呼呼,问:“疼是吗?”
招平安勉强扯了个笑,说:“不疼。”裙子上的破洞应该补不了,“只可惜衣服坏了......”
“以后我给你......”阿择意识到这样的安慰只会让两人都不舒服,改口道:“没事,衣服而已,有钱就能买到。”
她摸了摸被玻璃割破的紫色纤维,在心里说:再买到的都不是你送的了。
护士推着推车来了,将招平安受伤部位露出,消过毒,拿着镊子把碎片一块一块夹出。
扎进去之后不觉得多疼,这夹出来的时候又把结痂的伤口划开,像同时被几只大黑蚂蚁撕咬。
招平安闭着眼忍耐着,有什么触感滑过她耳廓,她的脸被埋在熟悉的温度中。
阿择是站着的,她坐着高度到他的小腹,很暧昧的位置,她才不管呢。一个人的时候,可以无限承受磨折,如今有了可以暂靠的港湾,坚强就不知所云了。
“阿择,我疼......”
这像是鼻音里吟出来的调,多了些撒娇的意味。阿择听了哪哪儿都软得一塌糊涂,唯独一处烫得坚硬。
“嗯,不疼不疼......要我唱儿儿歌吗?”
“嗯......”
熟悉的嗓音轻声哼着,“落大雨,掉豆豆儿,儿儿......听话话......外头落,屋满满儿,儿儿......别怕怕......儿儿......睡觉觉......”
第30章 想回到过去
招平安的伤口都不深,护士用纱布包了好几层,双手双脚都有,嘱咐不能碰水,按时换药。
经这么一出,已经下午了,现在她又这个怂样,游乐园之行就取消了。回到旅馆后,才发觉受伤真的很不方便。
比如现在她想抹一下身子换个衣服,但是伤口在掌心,又不能碰水。
阿择从背包里翻出白色的棉纱睡裙,递给自顾懊恼着的招平安,她没说什么,自己拿着衣服走进卫生间。
关门的时候发觉没关好,她探头过去看到阿择黑着脸看被夹住的脚,呀!“对不起!我没看到你的脚在这里。”
招平安赶忙将门拉开,阿择就势侧身进来。她拧眉看看睡裙,再看看挤进来的这只鬼,“我要换衣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