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依依摆摆手,让林轲去拿桶。突然觉得周围人看卫迟冷落冰霜的脸都不敢讲话,氛围有些凝重。
便用以往欠揍的语气对着卫迟说道:“你放心,我啊,我命硬,不会死。”
卫迟抬眸看了苏依依一眼:“我关心里面的弟兄们。”
苏依依:“……”
行,你个狼心狗肺的东西。
苏依依拿可个树枝,在泥泞的土地上画了画,凹凸不平的土壤画起来有些许费劲:“你拿笔和纸对着这个照着画。”
卫迟叫人对着她的画临摹,像是衣服又像是盔甲:“这什么?”
“这叫防护服,隔离病毒用的。”
苏依依按照心里大概的治疗方案告诉卫迟,让他写一封信给闫裴,包括她这边急需的各种草药“这里难民多,我一个人忙不过来,你问问皇上能不能贴个告示有没有愿意来的大夫。一定要说清楚,虽然传染性,但只要听我的话,我能保证他们的毫发无伤的出去。”
卫迟拿着毛笔的手一顿:“如果说了的话,就不会有人来了。”
苏依依舔舔唇,好像是这样,毕竟这种吃力不讨好,一不小心还会丧命的事,没有人会愿意来:“那就随缘吧,我尽力。”
该交代的都交代完了,按理来说应该留个遗言以防万一。但苏家已经灭了满门,让皇上承认她这个公主又岂是那么容易,以及还要强有力的证据说服文武百官,她嫌麻烦也放弃了这个想法。
苏依依和卫迟隔着栅栏,两人相隔八尺远,双方眼里都有想说话的冲动,但终归咽进了肚子里。
“蓟大夫!”
身后有士兵正在叫他,面带焦灼,估计是有新的患者出现了。她收起笑容,眼里露出的严肃仿佛换了一个人。
正当苏依依拎着药箱转身,便听到卫迟深沉的嗓音:“蓟禾!”
苏依依脚步一顿:“嗯?”
卫迟看了看身后的士兵,握着拳头咳了两声,面上带着不经意的红晕:“若…若你平安归来,我就同意你就住我府上。”
苏依依惊愕,没想到她当时只是随口一提,没有希望的事,却没想到卫迟记住了。
她顿时喜形于色:“这是自然,那少将军便收拾收拾,然后接我回家。”
*
一整个早晨,苏依依都在给难民检查,把确诊,疑似和无症状的分开,给所有士兵分发了口罩。直到中午,她一口水都没来得及喝,胃酸开始腐蚀,嘴唇干裂。
林轲在一旁施粥,见状于心不忍,便打了一碗粥放到苏依依面前:“先喝吧。闫公子还未来,若是这时候你倒下了,咱们可就真群龙无首了。”
林轲带着口罩,依旧能从他眉眼中看出纠结与愧疚,苏依依弯着眼,笑了笑:“怎么?不躲我了?”
突然被拆穿,林轲有些羞愧,撇开眼“我哪有…”
苏依依也不反驳他,收起笑容,问道:“林轲,你怕吗?”
林轲微愣道:“说实话吗?”
苏依依揉了揉发酸的手腕,点点头。
林轲沉默良久,正当苏依依以为他不会回答了,他突然开口:“我怕。家里有个老母亲,身体不好,天气一冷,腿就痛到走不动路,生活无法自理。若我死于沙场上,皇上会给恤赏,也算无后顾之忧,但若死于时疫,怕是…”
苏依依见林轲提到母亲时红了眼,才想到军营里大部分的弟兄们都是他这种家庭,所以才入的军。
“放心,有我在。”她手撑着脑袋看着林轲,想安慰他:“等我们打完这场战争,小爷便去好吃好喝一场。”
林轲不知道千两黄金诊费的事,所以用奇怪的眼神看了苏依依一眼。他记得少将军给她的碎银两,住望江楼天字号的房间就差不多用完了,所以林轲十分好奇:“你有钱啊?”
“没有,卫迟有,他请客!”
林轲:“……”
又坑少将军。
*
隔天,闫裴风尘仆仆地推着一车的东西从城里出来了,苏依依看他满身的灰,脸上也是一块黑一块白,不由得皱眉“你多大了?还能从烟囱掉下去?”
闫裴:“……”
这人能不能说点好听的?他随手用衣袖擦了擦脸上的灰,开始控诉卫迟的罪状:“昨日,卫迟在朝会上说了贴告示的事。我爹一回来,就把我关屋子里,我还什么事都不知道,就不让我出来。卫迟就更过分了!今早趁我还没醒,拆了我房间的屋顶,把我从睡梦中带出来。”
苏依依:“……”
她表示实在佩服,看闫裴这一身,卫迟怕不是直接正怼闫裴床顶上的位置拆的吧?
她一想到那场景有点想笑,从药箱里拿出剩余不多的医疗物品:“口罩,手套带上。”
闫裴第一次见到这东西有些稀奇,看了半天,才学着苏依依带上。
他突然想到了什么:“蓟禾,我刚来的时候飞鸽传书给了我师父,但他就是闲云野鹤一散人,不知何时才能回信。”
苏依依没见过闫裴的师父,医术她也不懂怎么样,但一般这种人叫他救人都是看心情,还不如看自己:“那估计等你师父看到,估计都能过来给我们收尸了。”
闫裴:“……”
苏依依打开木桶核对了一下里面的药材,洗了个手穿上防护服:“先用艾草消个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