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仟泠有一小会的愣怔,这种民间骗小孩的话,从一个老头嘴里说出来,到有了一种实诚的意味。
倒是楚熙彬彬有礼的将拐杖夹在腋下,拱手问礼:“那就承老先生吉言了。”能平平安安度过后半生,这不论是于他而言还是于楚仟泠而言,都是最好的结果。
他们能安全苟活到现在,是踩着众多亲人的鲜血一步一步走出来的,于天于地都不可辜负。
齐严眯着眼点点头,看着楚家剩着的这俩兄妹,渐渐放下了心中残留的那点芥蒂。
从前的那些,不过都是前一辈的人做的遭难事,与他们这些一无所知的孩子又有何关系?现如今,楚家遭此灭国之难,也算是报应。能留下来这么两个血脉已是不易,他便不用再去计较那么多。
让他们好生活着便是。
心里豁然想通,齐严眼角边的褶皱也散开了些,那小的都快看不见的眼睛珠子,此时也睁大了。
“老先生。”楚仟泠叫住转身要去药房煎药的齐严。
“嗯”齐严侧身看着她。
许是觉得这么叫住有点尴尬,楚仟泠笑了笑掩饰过去才又接着说:“谢谢!”
她与齐严接触不深,但她有时候也能感受到他身上对他们俩兄妹的抗拒,虽然她不知道是从何而来。
这么些天,也知道老先生孤寡一人,只有魏尧这么一个能谈心的人。看到他孤独背影,终究是有些不忍。
至于谢什么呢?其实她也不知道。可能是谢他救了他们,也可能是谢他的那句话吧。
“院里风大,你们还是快些回房吧。”齐严摆摆手,撑着还算硬朗的腰,继续去药房熬药去了。这一屋子的病号,药可不能断。
“欸,这就回去。”
楚仟泠冲着他背影应声,脸上盈溢着笑容。
郁积几月的烦闷慢慢消了,似乎是新岁到了,她的心境也好了一些。
——
皇城边的山中腹地,天空拢聚着不散的乌云,乌压压一片,天黑地暗。
魏尧骑着高马,阴翳的眼睛望着眼前与黄丞卫相差甚多的军队。这是唯一完全属于他的军队,虽然人少了一些,但都是精锐士兵,若是上了战场均是能以一敌五的料子。
白参驾着黑色骏马从军队后方来,稳稳妥妥停在魏尧身边,低垂着头俯首而语,“公子,在各部族的暗探都打听清楚了,大公子、二公子联手在老爷登基那天逼宫。”
魏尧没有丝毫意外,他的两个都是满腹草包却志向远大之人,如今急不可耐的想要拿到那太子之位,正中下怀。
“听清楚了吗?”魏尧牵起缰绳,带着骏马走动,“我的两个哥哥要行大逆不道之事,为了父亲的安全,我要你们前去皇宫护驾,你们,愿意吗!”
“愿意!”
“愿意!”
“愿听公子之意,愿护公子平安,愿护陛下平安!”
军队中人没有一个有迟疑,魏尧浦一出口,一众人均单膝跪地,手持长矛长刀,眼神坚定的望着立于上首的人。声音洪亮,在这四面围山的腹地中久久回荡。
他们都是魏尧精心挑选出来的人,从他十四岁起就跟在身边为他做事。即使有些事情会让他们失去性命,他们中的人也没有一个退缩的。他们都是没有家的人,也无所畏惧,生死在前,保护他们的主子就是最后的倔强。
看着他们,许久许久,魏尧放柔了声音,“我的命令是命令,你们的命也是命。二月初一时,能减少伤亡尽量减少,最大程度的保护好自己,明白了吗?”
这回没有一个人回应,只是撑着手中物站起身,腰间挺直。
似乎在以此种姿态回答他,每一个军人无惧生死。
梗着脖子,魏尧最后没有继续说下去,扭转的马头背对众人,他不想让人看到他发红的眼尾。
白参选择不去看他,与众人面对面,他们其实都理解魏尧,知他背负了多少欺辱才有了今日反抗的机会。他们也都希望这一次魏尧能成功,凌驾于万人之上。
自山口吹来一阵凉风,头顶的乌云愈发漆黑,是一种山雨欲来的感觉。也惊醒了还沉浸在柔软和感动之中的人。
魏尧猛吸一口凉气,叫了一声,“白参。”
“属下在。”
白参反应极快,手上缰绳一牵动,人就到了魏尧身边。
“你先带着他们向皇城靠近,切记,近日皇城极严,小心行事,不要让父亲察觉异样。”魏尧一一分析着,“到了皇城在周围找地方隐藏起来,二月初一等我消息。”
他所有事情都安排好了,却没有将自己算进去。白参开口问:“那公子你呢?”
“我?”魏尧将手搭在心口的位置,那里有一个重要的物什,白参一看便心明眼亮,公子这是想那位了。
“新岁了,我去齐严那看看。他一个老头,没个人陪着也太寒酸了。”
瞧瞧,多么冠冕堂皇。
齐严老头子先如今怕是火热朝天的准备过节呢,哪是什么一个人。
白参默默在心里翻了一个白眼,表面还得维持恭敬,“是,公子想的周到。”
魏尧瞥了他一眼,牵住缰绳就准备走,马蹄刚往前走了一步,魏尧又勒住使其听了下来,扭头对白参说:“不要以为你不说,我就不知你在心里骂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