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与此同时,九山陆家。
祁淑英一直在餐桌边等,突然听见大门外的动静,她立刻急匆匆地去了厨房。
于是陆元一进屋只看到了餐桌上摆着的年夜饭。
“奶奶,我回来了。”陆元朝二楼沉声喊道。
“回来了?”祁淑英端着一盘红烧鲤鱼,面色平淡地从厨房出来,张张嘴又说道,“我在做饭,没听到。”
说完又觉得是多余的解释,她又抿上了嘴。
“嗯,吃饭吧,”陆元把东西放在旁边茶几上,“我去换个衣服。”
说罢,他上楼去了。
祁淑英放下盘子,走到茶几旁,轻轻拨开陆元带回来的黑色塑料袋。
是两挂鞭炮和一把打火机。
以及一包烟。
从来没有一个瞬间让祁淑英确定——她是真的老了。
祁淑英盯着袋子里的东西,垂下了目光。
为什么?
她当然知道为什么,但她无能为力。
说,张不开口,就算可以,也是预想中的徒劳。
孙子大了,她自然就老了。
过了半晌,祁淑英轻轻将塑料袋恢复原样,去了餐桌边,假装一切不知情。
陆元换了一身在家穿的衣服下来了,他去厨房洗了手,打开冰箱,问祁淑英:“奶奶,喝点什么?”
祁淑英以为他除了抽烟,还想喝酒,连忙说:“果汁吧,喝果汁。”
“喝什么味的?”陆元问,“芒果?草莓?苹果?”
话音没落,他自己低笑了起来。
祁淑英不明就里:“家里没有你说的那些。”
“嗯,是没有,”陆元嘴角的笑意压不下去,甚至还抬眸冲老太太乐了一下,“连西瓜汁也没有,是我想多了。”
他耸耸肩,噙着笑意,拿了一瓶椰子汁回到餐桌边。
给两人分别斟满杯,多日来话都少了很多的少年,今晚格外话多。
“奶奶,咱们喝一个吧?”
祁淑英总觉得他哪里不对劲,但是说不上来,举着杯子跟他碰了一个,轻声说,“凉,少喝点,多吃菜。”
“嗯,我听您的话。”陆元放下杯子,拿起筷子。
听话得反常。
祁淑英默默喝了一口,凉凉的液体划入咽喉,明明是甜的,回味起来却是酸涩。
只听陆元低声道:“奶奶,您一个人养我这么大,辛苦了。”
祁淑英手一抖,眼睛立刻就红了。
她没说话。
因为她怕一开口,会说出妥协。
祁淑英盯着陆元,努力让自己平静:“我是你奶奶,你爹妈不在了,照顾你是我的责任。”
陆元点点头。
“照顾您也是我的责任。”他说。
祁淑英没说话。
两个人安静地吃饺子,陆元伸手拿过遥控器,打开电视,碰巧在播一段小品,欢声笑语里,他轻轻吐出一口气。
祁淑英以为陆元刚刚会顺势说一些请求,但是他没有。吃完饭,陆元主动收拾了碗筷,祁淑英便到沙发上看春晚。
她的视线再度挪到那个黑色塑料袋上。
过来一会,陆元擦擦手,出来了,也坐在了沙发一旁。
两个人继续安静地看春晚。
十点多,祁淑英有了困意,陆元便让她回去睡觉。
合汀有个老规矩,就是过了腊月三十晚上十二点,家家户户要放鞭炮,表示除旧,第二天开大门煮饺子也要放一挂鞭炮,表示迎新。
祖孙俩相伴的这么些年,一直以来都是陆元守岁,并且放这两挂鞭炮。
祁淑英问:“鞭炮买得够吗?”
“够,”陆元笑笑,甚至久违地跟她开玩笑,“去睡吧,奶奶,新年快乐,明天等着你给我发红包。”
祁淑英也笑了:“行,给你红包买呲花的玩。”
这是合汀老人塞红包逗弄幼小孙子的老俗语——呲花的,就是烟花。
陆元摇摇头:“那我倒是玩过了。”
“什么?”
陆元笑:“没什么,您去睡吧。”
祁淑英点点头,朝楼梯走去。
她拐到二楼,打开房门,摸到墙壁上的开关,扭头发现一楼的光消失了。
是陆元关了灯。
黑暗里,老太太站着没动,听见楼下电视里两位相声演员一逗一捧,陆元似乎也跟着轻笑了一声。
祁淑英听在耳畔,还没来得及会心一笑,空气里传来轻轻地“啪嗒”一声——
是打火机点火的声音。
第七十一章
年很快就走远,假期很快就结束,九山高中开学了。
鹿原升入八班那天,是张侠带她过去的,对方表情纠结,跟送女儿出嫁似得有些不舍。鹿原看在眼里觉得有些好玩,不过想想两个好苗子都从张侠手底下走了,对方不舍也很正常。
因为是插班进来的,鹿原的座位就安排在后门边上最后一排,靠墙不靠窗,但是往后稍一转身就能看到对面九班的后门。
这个座位有一种进可攻退可守的安全感,她还挺满意。
***
鹿原升入重点八班的消息还是在高二这届里引起了一小波讨论,毕竟鹿大校花从开学以来的一系列励志操作,其威猛力半点不弱于陆大学霸,再加上对比陆元的保送被取消,鹿原才是本年级唯一一位正儿八经一只脚跨进大学的人——那可是华大啊!仅这一点鹿大校花足以傲视整个高二文理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