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青临看着李姝浅浅而笑的脸，实在无法想象当年她遭遇这种事情时的心情。
可纵然无法想象，他也知道她心中必是极为屈辱的，只是她素来以笑做假面，旁人瞧不出她的心情如何罢了。
“楚王是个甚么样的人你难道不清楚吗？”
怕让李姝想起不堪回首往事，季青临生硬转了话题，说道：“我不放心你去找他，益州之事我来替你解决，你无需去求他。”
“他是个甚么样的人？”
李姝眸光轻转，笑道：“自然是个缺德之人。”
季青临道：“那你更不能去找他了。”
能被李姝评价一句缺德，那必然是十分缺德了。
李姝眼底笑意更深，道：“你怕甚么？他现在被本宫困在一方小院，除却唱唱小曲儿，再做不得甚么。”
“我还是不放心。”
季青临掀起被褥，道：“我陪你一起。”
“你呀。”
李姝摇头轻笑，无奈道：“罢了。”
“你可以随本宫一起去，不过不能不能进殿，在殿外等着本宫。”
“蓬莱岛视野宽阔，无论他做了甚么，你都看得到。”
还别说，季青临的举动虽然有些孩子气，但她颇为受用。
自母亲死后，已经很久没人这般放心不下她了。
李姝与换了一身衣服的季青临去往蓬莱岛。
皇家宫院的太液池里，建造有蓬莱、方丈、瀛洲、壶梁，象征着海上仙山。
曾经的平帝最钟爱的儿子的楚王，就被李姝关在仙山之一的蓬莱岛上。
蓬莱岛四面都是水，若无小舟横渡，根本到不了蓬莱岛，再加上岸边卫士与暗卫们往来巡逻，想要从蓬莱岛将楚王救走，基本上是个不可能完成的事情。
李姝扶着季青临的手跳上小舟，季青临贴心将李姝繁琐裙摆收在舟上，卫士们摇动船桨，小舟飘在波光粼粼的水面上。
临近蓬莱岛，隐隐有靡靡乐声传来。
季青临剑眉紧蹙，对那位曾对李姝起过心思的楚王的厌恶更深一分。
抵达蓬莱岛，小舟停下。
季青临率先上岸，对着李姝伸出手，李姝温柔浅笑，将手放在他掌心，他稍稍用力，把李姝带到岸上。
苏合香迎了满面，季青临面上有些不自然，轻轻别开脸。
李姝看到季青临耳垂微微泛着红。
李姝笑了，一时心动，伸手捏了捏季青临的耳垂，对着他吹了一口气，暧昧说道：“小将军，你的心跳有点快。”
季青临身体僵了僵，躲避着李姝不安分的手。
周围卫士极有眼色地将脸偏向一旁，装作甚么都没看到。
作为在李姝身边做事之人，最重要的是识趣儿。
季青临面上更不自然了。
他能在与李姝独处时说上许多让人心动的情话，可并不代表着，他能当着许多人的面，与李姝打情骂俏。
尤其是，这个岛上还有一个让人想起来便恶心得不行的楚王。
季青临捉住李姝的手，低声道：“别闹。”
“好，不闹你。”
李姝笑着说道，见好就收。
卫士们带着李姝去往楚王所在的庭院。
走过九曲回廊，乐曲声音越来越近。
季青临越发觉得楚王没心——从未来天子到阶下囚，楚王这种乐不思蜀心态实在令人叹服。
由此可见，万幸楚王被废，若是不然，楚王登基，怕是比他那位修仙问道的父皇还要不问政事。
穿过假山，视野顿时开阔起来。
此时华灯初上，月色浸染着夜色，宫灯摇曳着微凉清风。
月色与宫灯之下，高挑女子身着红衣，水袖轻挽，唱腔缠绵，丝毫没有因李姝的到来而停止。
季青临虽不大听小曲儿，不懂其中门道，只觉得这个女子唱得甚是好听，眉目含情，桃花眼潋滟，很是动人。
想来极受楚王的宠爱。
季青临看了一眼便移开视线，四下环视着，寻找着楚王的身影。
但不知为何，院内只有女子一人，并没有其他人。
季青临只以为夜色已深，此时楚王已经睡下，便想着去屋里找楚王。
季青临正欲提醒李姝找楚王，却见李姝饶有兴致看着院子里唱曲儿的女子。
李姝爱慕美色，此事天下皆知，她身旁伺候之人个顶个的好看。
季青临只以为李姝又犯了老毛病，看这女子生得好看，便移不开眼睛，故而心中并未多想，耐心立在李姝身旁，等着李姝看完女子再去找楚王。
一曲而终。
李姝鼓掌，说出来的话让季青临险些惊掉下巴。
李姝衷心赞美道：“一别经年，皇叔唱功越发精益了。”
季青临：“？！”
这特么比梨园戏子还要妩媚勾人的女子，竟然是大名鼎鼎的楚王？！
他虽自幼长于雍凉之地，不曾见过楚王，可再怎么不曾见过，楚王也不能是这个模样。
这副装扮，简直是将天家的脸面踩在脚下。
季青临僵硬转身，去看楚王。
楚王一身红衣负手立于宫灯下，清风撩起他的发，潋滟桃花眼微微上挑着，清贵威仪又倨傲，哪里还有刚才戏子模样？
皎皎月色和着摇曳宫灯落在他眼底，他有的，是雄雌莫辩的美感，与百转千回的占尽风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