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上头的贵人们喜新厌旧的很,像这种过于桀骜的货色,等新鲜劲过了,他们就会觉得厌烦了。
在男孩身边编号为十一的奴隶开了口:“你又是何必呢?反正落到这些人手里,我们根本就不可能出去的,不要自讨苦吃。”
奴隶们都被放在一个一个的笼子里关着,按照律法,奴隶根本不算人,属于可以随意处置的货物。
货物里也分三六九等,这些奴隶有的是家奴,生下来就很盲目的活着,有的是官奴,牵扯到流放的大案子,一部分沦落教坊,一部分流入这个市场。
男孩抬起头,十一才发现这蓬头垢面下藏的是一张相当漂亮的脸,特别是那双眼睛,漂亮,清澈,富有野性,除了不是竖瞳,就像是一只曾被驯服的野兽。
别说是那些高高在上的男人,就算是他看了这双眼睛,也会被激起征服欲,想要看他被驯服,乖乖匍匐在脚下。
他顿时悟了:“难怪你这么脏还会落到这个地方来,你长的这么好看,听话一点,找个好主人,要是有点本事的,说不定还能把你的奴籍给削了。”
男孩并没有搭理他,十一倒是也没觉得被冷落,很有经验给他传授知识:“你这样的性子,会吃大苦头的,不是要你真的臣服,装假,假装懂吧,天底下的男人没有一个是好东西,会来这里的尤其是坏坯。”
十一以前也是官宦人家出身,因为祖父站错队被牵连,瞬间沦为阶下囚。
他是第二次进这个地方了,这都是过来人的经验。
十一喋喋不休的说了很多,一直到外头的锣声响起:“奴隶拍卖开始了。”
他们这一项业务在集市里占了很大一块场地,一群奴隶被用麻绳串在一起带上去,像男孩这样特别的货物,才特地用个笼子装着,免得货物之间打打闹闹,伤不该伤的地方。
这些奴隶的质量还可以,才摆上台子,很快就有人把他们挑了走。
十一的笼子和男孩的被放在差不多的位置,比较隐蔽。
他们都是内定的,原本不是奴隶出身,就是到这里走一个正规的奴隶买卖流程,时间到了,就会被早早打了招呼的人买走。
“喂,你有没有名字,咱们很快就要分别了,你被谁买走的,说不定以后还能见面呢。”
十一有些怜惜这个看起来比他要好几岁的孩子,也不管自己受了冷落,叨叨个没完。
男孩没有给予任何回应,他也不尴尬。
反正外头闹哄哄的,他可以当做男孩耳朵不好,根本听不见。
但是他第二次开口的时候,声音刚落,全世界都安静下来。
原本市场闹哄哄的,只有凑近了听才能听到他们这边的声音,可是现在万籁俱寂,就仿佛老天在这一瞬间按下了停止键。
外头的人不管他们了,那他岂不是可以逃?!
十一当场激动下来,链子发出丁零当啷的响声。
熟悉的声音在他耳边炸开,让笼子里的“货物”都骚动起来。
这是负责奴隶买卖的管事的声音,十一和这人接触不多,但对方算是他噩梦的开始之一,多年以来刻在回忆里,难以磨灭,
那个在市场里颇为傲慢的管事声音听起来十分的谄媚:“郎君不妨看看这边,都是上等货色。”
十一他们算是预定的奴隶,不过有权势更高的人出现,被截胡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他一改之前的话说个不停的样子,垂着头,视线凝聚在笼子前头的一小块土地上。
因为低着头,率先出现在十一眼里的是一双靴子,那是双青色的短靴,一看就是一气呵成的剪裁,边沿用金线绣了云纹,鞋子的尺码不算太大,作为男人来说甚至偏小。
这位年轻郎君穿的是宽袖单衣,脚露出的地方并不多,可只露出那么一小截,就衬得隔壁的管事一双脚像两个爪子。
这怕是世家出身的哪位公子,而且还是大世家里,仪容出众,受人追捧的顶尖
一小批。
他从下往上看,这年轻郎君用面具遮了脸,是他不曾见过的生面孔。
但从对方身后寸步不离跟着的护卫,还有那面具也遮挡不住的皎皎明月般的气质,十一陡然生出几分自卑来,这地方污秽,当真是玷污了公子双足。
这年轻郎君的鞋,应该踩在那云朵般柔软洁白的绒毯上才是。
陆戈本就是冲着尚做奴隶的沈止而来,象征性了扫视了一圈,手中折扇的扇柄便指向十一身边的笼子。
“就要他了。”
十一没忍住抬起头来,想看看这好运者是谁。
结果这么一看不得了,这年轻郎君指的竟然是他身边那咬人的孩子。
“不行!”
那管事的还没说话呢,突然一句不行吓了他一跳。
他立马沉下脸来,原本弥勒佛一样的笑模样陡然添了几分狠厉——只有人挑货物,奴隶哪有资格挑挑拣拣。
再说了,这公子身边人给的牌子是宫里来的,他们在这天子脚下做生意,最得罪不起的就是那住在红墙琉璃瓦里的人。
十一满脸通红,说完之后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他顶着管事的凌迟一般的眼神慌忙补救。
“我不是这个意思,这个孩子是好孩子,就是受了欺负,可能有点凶,我怕他冲撞了贵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