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我的方式。”江城衍气势没有减弱半分,“就不牢你费心了。”
他独自拎着那叠亲缘报告,留给林炔一个板板整整的背影。
林炔重新点燃一根烟,吞云吐雾间,一滴泪顺着他的脸颊滑落,没有人注意到,这个男人脸上在那一丝难以言喻的痛苦。
*
C城一处农贸市场,人声鼎沸。
在这座文化经济中心的大城里,这样的市场已经不多了。
小商小贩,市井气息浓郁,每个人都形色匆匆,为了果蔬肉菜,扯皮讲价,没有人会关心别人在说些什么。
长者带着年轻人就混迹在这市井之中。
长者的法令纹深邃,一双眼,狭长、迥然有神,腰板比同龄人挺拔。
年轻人走在他的右后方,手里提着一袋橘子。
“你真的决定这么做了?”长者说话的时候,微微侧身看着年轻人,那一双眼睛直逼人心。
年轻人颔首,“是。”
“大鱼入网不易,你……”长者的话到底没有再说下去,而是重重拍了拍年轻人的肩。
二人便再没有别的话,农贸市场路面泥泞,年轻人的帆布鞋上踩了不少泥水。
两人路过一处卖花的,那卖花的老人年近七旬。
年轻人随手抓起摊子上的两捧菊花,丢给老人百元大钞。
他把那菊花交给长者,“劳烦您了。”
长者一顿,接过了那两捧花,说,“定替你送到。”
离开农贸市场的时候,年轻人把鞋擦的干干净净,全然不似在这泥泞之地走过一遭。
长者见他如此细致,神色欣慰,夜色渐浓,二人于无人处分别。
*
江城衍将那份亲缘报告锁在了办公桌里,换好衣服的时候,外卖刚好送到。
都是许翘爱吃的,就算知道她现在没有胃口吃东西,江城衍还是准备了这些,心想万一呢,能劝着她吃一些也会好的。
许翘当初能进入特训营,肯定也是通过了心理测试的,即便遭受如此重的打击,她也不会真的就从此一蹶不振。
他相信许翘会在某个时刻走出来,只是在此之前,她所经历的这些磨难,江城衍都希望能够陪着她,尽快的振作起来。
他提着外卖走出了部里的办公楼,说辞已经想的七七八八了。
许翘那么聪明,若是平日这些说辞,她也未必会信。
只是现在她沉浸在痛苦中,未必会想的仔细。
江城衍大步流星地走着,手机不停地震动。
来电人是房雪,他按了静音,对方锲而不舍,怕是局里有要紧事,江城衍便接了起来。
“城衍。”房雪叫得很亲切。
江城衍公事公办地说:“房队儿有什么事?”
“没事就不能打电话给你了吗?”房雪本性孤傲,偏偏在江城衍身上,就傲不起来。
江城衍说:“部里忙,怕有案子的事儿,忙线耽搁了。你要没事,我就挂了。”
“别。”房雪轻咳了一声,“许翘的事情我都知道了。”
房雪身份特殊,知道些消息,江城衍并不意外,只是房雪知道的似乎并不止许汉江的死信。
她说:“江城衍,我一直很好奇,好奇,你对她的喜欢到了一个什么程度。”
江城衍眉心微皱,微微有些诧异。
可房雪不给他插话的机会,“听说你并不太想让许翘知道许汉江并非她的生父,可这世界上从来就没有密不透风的墙。”
“你想做什么?”江城衍的语气更冷了,甚至有些恼火。
房雪一股脑地说:“我不和你绕弯子,和她分手,做我的男朋友,我保证许翘永远不会知道这个消息,否则……”
江城衍无声冷笑,电话那头的房雪犹不自知地继续说着,“江城衍,你会愿意为了她而就范吗?还是她在你心里根本就没有那么重要……”
江城衍打断了她,冷声问:“威胁我?”
“城衍,我不是那个意思,也并不想威胁你。”房雪听出了江城衍的怒意,忙道歉,“对不起,我知道,我刚刚那样说让你生气了,我做错了,我只是、我只是,我爱你……”
爱到丧失了理智,爱到不惜一切手段,爱到丢了尊严。
“以后非必要公事,不必联络。”江城衍挂断了电话。
他出离愤怒,他愤怒的不是房雪喜欢他这件事,他气的是房雪会因为喜欢他去想要伤害许翘,甚至不惜一切手段搞威胁,从前他不喜欢房雪,是因为心里一直喜欢着想念着许翘,但也不会觉得房雪讨厌,哪怕她偶尔也会有一些小手段。
后来房雪救过许翘,他还真心地感谢房雪。
只是没想到,房雪竟然会在这个时候,用许汉江的死来威胁他。
看来哪怕是部里,也并非是密不透风,以后行事要更加当心,尤其是在彻查许汉江死因这件事情上。
他太了解许翘的脾气了,不管她是不是许汉江的亲生女儿,她既喊了许汉江这些年的父亲,必定是要查清楚这案子的来龙去脉。
江城衍心事重重地回到宾馆,打开房门的时候,已经整理好心情,并不会把这些糟心的事情摆在脸上,让许翘跟着操心。
许翘缩在被子里睡着,睡得并不实在,听到开门声,望了过去。
她坐起身来,情绪稳定了一些,见江城衍提着外卖,就起身拉开椅子,帮他把外卖摆在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