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故意的。
冯畅和江原在一起太久了。远超出他的预期。畅宝甚至愿意陪江原回家过那样无所事事的一周,这可不妙。毕竟江原并不是冯一堂心中理想的女婿人选。
江原这人天赋极佳,心志坚定,是个不可多得的优秀青年,但他不适合冯畅。
畅宝的另一半,得和她走在一条路上,能为她分担,做她有商有量的拐杖和支柱。江原如果只是个寻常优等生还好办,偏偏他心怀抱负,方向感明确,也愿意为之持之以恒地努力。两人朝着不同的终点前进,总有一天要分道扬镳。既然这样,还不如及时止损,趁早一拍两散。
至于畅宝为什么不加抗争地答应,冯一堂心里清楚不过。畅宝是知道他顺水推舟的目的,才顺从了他的意思,干脆利落地分了手。
冯一堂从来不觉得自己做错,直到冯畅提出要回雁城接手康昇。他才醍醐灌顶般意识到什么。
他实实在在的困惑了,带着几分无奈直接问她:“畅宝,你是不是想去找江原?”
“是。”
“你为什么就非他不可?这世上男人千千万,哪怕你就只喜欢那种类型的,爸爸也能给你找到。”
“爸,江原就是江原。”
“他有什么好?他有自己要做的事,就不会以你为重心。”
“爸,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我不需要。而且,爸,你才是我顶天立地的支柱,别想这么早就撂挑子,你得陪着我。”
“我是我。畅宝,你……”
“可是我试过了。”冯畅靠着冯一堂,“爸爸,我试过不要他。我原本以为我能做到。原来我做不到。”
冯一堂一下子心软了。
他之所以给女儿取名单字畅,就是希望她一生恣情肆意,痛快欢畅。
罢了。冯一堂想。是不是一条路有什么重要。他不该舍本逐末。
冯畅的伤看着吓人,其实并不很重。
敲门声响起,她将床按高了些。
“进。”
江原进来时,冯畅正试图调整坐姿,不小心牵到了手心的伤口,“嘶”得倒吸了口气。
“别动——”江原快步过来。
“别乱动。”江原扶着她的背,在她身后垫了个软枕。
“我和路边的花花草草又没区别。你这么紧张干什么?”
一句话又回到了那日凌晨。
江原在那天的后半夜,已为他说过的话后悔过千万次。
他之所以要泾渭分明地在两人间划下楚河汉界,是不想再由着她任性妄为了。
重逢之后,冯畅没事人一样直接跳过了分别的岁月,依旧儿戏一样追逐撩拨他。江原却不再是曾经那个江原了。他知道冯畅的不定性,知道这人口中的话都掺了水分,知道她只有一分的爱,却可以做出来十分的姿态。
他不能再上当了。他脚下站的是浮萍,浮萍下是沼泽。可哪怕注定要陷入沼泽,他也要先将她拉下。
什么时候复合,怎样复合,这次要由他说了算。
然而这所有的计较,与楼梯间莫可名状的无望相比,忽然都变得微不足道。
江原不再拐弯抹角,“你这么没心没肺,我放两句狠话都不行?”
见冯畅垂着头,专心玩手上的纱布,不回应他的话。江原没忍住道:“那你要我怎么样,”他话音里带了点不易察觉的恼意,“你招招手我就要投降吗?你当我是什么?”
“手疼。”冯畅抬手,举到江原面前。
江原下意识便接住了。冯畅的手掌包得严严实实,只有腕部和指尖的皮肤是裸露的。江原握住她的手也在抽疼。
“对不起。”江原的拇指在她腕部轻轻摩挲,疼痛从指尖蔓延到了心脏,“对不起。”
“那人是冲我来的,跟你有什么关系。”冯畅碰了碰他,玩笑道:“但你亲亲就不疼了。”
江原捧着她的手印了印,“还疼吗?”
“非常疼。”
江原按着床沿,倾身在她唇上吻了吻。
“现在呢?”
冯畅:“我们这算和好了吗?”
“不然呢。”
“我总觉得你是为了报复我,现在才故意曲意逢迎。”
“我怎么敢,冯总甩我一回生二回熟,我能做什么?”
“那倒也是。”
“……”江原:“蹬鼻子上脸了是吧。”
“对不起。”冯畅忽然道歉,“江原,分手的事我无话可说。但没有下次了。我发誓。”
“你的誓言没有可信度。”
“那你要怎么样?”
“要你赔我。”江原说,“要你把这几年欠了我的,加倍还我。”
吴瑜亮和谢一明来医院探望时,冯畅病房的门恰巧没有关。
两人敲过门,一前一后地进去。
十分钟后,两人又一前一后地从医院出来。
吴瑜亮说:“明哥,等会有空吗?”
“怎么了?”
“哦,我看中你家那个按摩椅了。你要有空的话,我就叫个车去搬一下。”
谢一明眼前一黑,说他胜之不武。
吴瑜亮:“就算没有这出意外。他们复合也用不了一个月。”
“那可不一定。”谢一明嘴硬。
吴瑜亮说,“你刚才不是亲眼看见了吗,江原对冯总那叫冷淡?你是不是对冷淡两个字有误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