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姝闻言,心里一沉。
直到这刻,她恍然明白,为何凤大人在临别时,追问她药公的下落。
凤大人是算准,棋公公既是为了“药公”派人进林,就算人折在阿爹手里,他也不会放弃调查“药公”这个人。
而赵司马,从他种种话术来看,定是早已笃定阿爹不会交出“药公”。
若“药公”不现身,就无法澄清赵司马构陷之事。
如此下去,阿爹定会被逼进死胡同!
思及此,沈姝眉心微动。
现如今——
只有一个办法,能既不交出药公,又能替阿爹解围!
沈姝心里一急,抬脚就要往厅里冲——
却被身边早有防备的飞云,拉住了衣领。
沈姝转头,狠瞪着他,抬手抬脚就要挣扎。
突然,一个清越冷淡、却十分威严的声音,从大厅上首传了过来。
“听这么久,我有一事不明,在座诸位,为我解解惑。”
沈姝挣扎的动作一停,蹙眉朝上首白衣男子看去。
这男子的声音,此刻听上去,着实耳熟。
与凤大人有几分相像,却比凤大人更多了些低沉威仪。
可是沈姝仔细瞧他的面容——
虽然长相平平,却比那位俊美不似凡人的凤大人,多了许多阳刚之气。
这通身的气派,实在很难让人和凤大人那个公公联想在一起。
可凤大人虽然是公公,也并非十分阴柔……
她怎么觉得,这两人之间,好像有些相像。
楚熠感受到沈姝打量的目光,随手拿起手边的茶盏,淡淡抿了一口。
他的动作有多么优雅矜贵,就多显手上那道贯穿至虎口的疤痕有多么狰狞醒目。
沈姝看着那道疤,收回了视线。
不是他。
凤大人手上没有疤。
“萧公子请问,下官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赵司马伏在地上,声音不觉带了几分谄媚。
楚熠的身份最为尊贵,不止赵司马,就连原本端坐的棋公公和沈冲,都齐齐站起身,垂首等待他的问询。
“西匈有毒奴,药公是帮西匈训练毒奴之人,是你接到线报知道的?”他先是看向赵司马问道。
“正是。”赵司马暗暗提起心,赶忙回答:“下官接到线报,就去求助棋公公,派人追踪此人。”
“沈长史。”楚熠转眸,再看向沈冲:“你是何时接那位药公入府,又是何时将其送出府的?”
沈冲一怔,如实回答:“午时正刻入府,申时出府。”
最后,楚熠的目光,落在棋公公脸上,带了几分意味深长。
“棋公公,你是何时得知药公回锁关林的消息,并派人去追的?”
棋公公眉心一动,垂首答道:“申时三刻。”
楚熠寥寥几句问话,令厅上诸人神色各异。
唯有站在帷幔后,被飞云揪着衣领的沈姝,似想到什么,眼睛一亮。
她放弃了挣扎的念头,拨开飞云的手,一双杏眸充满希冀地望着白衣男子的脸侧。
楚熠唇角淡淡一勾,再次看向赵司马。
他的目光深不可测,如乌泱泱的黑云,仿佛夹裹着雷霆之怒,可仔细看去,却什么都看不出来。
“你方才说,你的线人在关外,既然他人在关外,是如何在三个时辰里,知道身在关内的药公入沈府的消息,又把消息告诉你的?”楚熠声音平直,不夹杂丝毫喜怒地问。
第77章 天子兴趣
赵司马还以为这位爷,如此气势汹汹,会问出什么问题。
一听是这个,他心下微松,顺口便答道:“锁关林北侧在关外,线人在锁关林里得到药公出谷的消息,便飞鸽传书给下官,下官自然……”
他的话还没说完——
“咚——”
白瓷茶盏夹裹着雷霆之怒,从楚熠手里掷出去,狠狠砸向了赵司马的脑门!
“啊……”
赵司马的头,瞬间破了个血淋淋的大洞。
他惨叫抱着头,惊恐看着上首面容冷肃的楚熠。
不明白哪里出了问题。
“来人。”楚熠淡淡道:“让他死明白点。”
话音一落,一个黑衣影卫手里拎着个人,从厅外走了进来。
沈姝看着那个影卫,和他手里的人,一颗心彻彻底底放回了肚子里。
是影伍和昨夜在峡谷中抓到的缅西头领!
不用说,一定是凤大人在北衙压不住棋公公,便想法子找了白衣男子——这个萧家地位很高的小叔父。
北衙公公出面请托,赵司马与西匈勾结之事,与萧都护又没什么关系,白衣男子自然会出手相助。
凤大人有勇有谋,果然靠得住!
就在沈姝在心底毫不掩饰赞美“凤大人”时——
影伍把缅西头领往地上一扔,那头领在外头早就听到了一切,也知道被抓进来该做什么事。
赶忙倒豆子似的,把昨夜对沈姝招的口供,一字不差当着众人的面,重新说了一遍。
当他说到“黄昏时分,乌鲁将军收到云边城飞鸽传书,让我们见机行事,杀了沈冲,或是杀了追踪沈冲的北衙人……用化尸草清理尸体,以图嫁祸……”之时。
正好对上赵司马刚才亲口说的“与关外线人飞鸽传书”的口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