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到最后,楚湛清朗如月的面容上,第一次出现极重的杀伐狠厉之气。
这一刻的他,不再是个风姿无双的浪荡公子。
而像个权倾朝野的权王!
沈姝心神俱震,
她尚来不及回神——
楚湛自觉失态,不愿多言,朝她拱手告辞,转身离开。
沈姝看着他的背影,杏眸里划过一抹沉思。
这个人……
好像跟她原先想的,似乎有些不大一样呢。
——
入夜,因着第二日一早便要大妆进宫,沈姝早早便换了寝衣。
想到那些匪夷所思的“前世”之事,她辗转反侧,久不能眠。
“姑娘,飞羽递消息进来,说他主人有事要见您。”绿桃轻步进屋,面色踌躇地禀道。
“熠王?”
沈姝猛地坐起身,掀被下床,趿上绣鞋:“他人在哪?”
绿桃看着自家姑娘的样子,眼睛微睁:“在、在水榭。”
沈姝随手拿件大氅披在身上,匆匆走出了房间。
县主府偌大的后院,就只沈姝一个女眷。
飞羽早已提着风灯等在院外。
虽是春日,京城夜晚却不似云疆那般寒凉。
沈姝裹着大氅,跟在飞羽在后头,走到水榭,已经出了一身薄汗。
水榭四周的大红灯笼,将月色衬的淡了几许。
楚熠一身蟒袍,负手立在淡绯的光线下,神情沉郁看着池塘里的月色,不知在想些什么。
沈姝疾步走到他面前,福身见礼。
“殿下漏夜前来,可是出了什么事?”
她边说着这话,边小心打量楚熠的眉心。
因着今日从楚湛那里听到的事,沈姝对熠王心存愧疚之余。
没来由的开始担心,他会不会再不知不觉殒命在幕后之人的毒手中。
楚熠见她神色匆匆而来,杏眸里尽是对自己的关切担忧之色,凤眸闪过几丝诧异。
“你为何这么问?可是你这里出了什么事?”他嗓音微沉地问。
沈姝连忙摇头:“小女只是担心,大护国寺下毒的幕后之人还未查出,殿下恐再被人下毒……况且殿下公务繁忙,必不会无故登门。”
她语气里,带着前所未有的着紧关切,让楚熠心底十分妥帖。
他伸手想要揉揉她的发顶,伸到一半,似想到什么,手指微曲,重又垂到身侧。
“今日我本打算求见父皇,好让他允了我先前的请求,也好让你在京城里行事更自在些,不成想,父皇却不见我。我去母后和皇祖母那里请安,也没探听出有用的消息……”
沈姝听着这没头没尾的话,起初有些云里雾里。
而后忽然想到早上老瑞王妃的事,赶忙道:“殿下公务繁忙,无需为小女些许小事挂怀。小女此番来京,只是面圣谢恩,待到明日事了,自会回云疆去,也没机会再与老瑞王妃见面。”
楚熠听见“小事”二字,眸色微凝。
随即,又听后头的话,便明白她想岔了。
他看着沈姝纯净无垢的双眸,唇角微掀,想将他向父皇求赐婚之事,挑明说出来。
然而,话到嘴边——
想到父皇如今模糊不明的态度,又堪堪咽了下去。
“我今夜来,是有事要交代你……”
第176章 太极殿上
沈姝听见“有事”二字,整个人不觉绷直了后背。
“是……明日面圣之事?”她忖度着问。
楚熠眼底划过赞赏之色,淡淡“嗯”了声,从袖中掏出一枚玉佩,递到她面前。
“明日进宫,你将这枚玉佩戴在显眼处,宫里之人看见玉佩,必不敢与你为难。”他绷着脸交代道,嗓音有些发紧。
沈姝低头看着那枚玉佩。
有她掌心那么大,通身莹白透润,镂空雕着螭纹。
正是先前在清风居,她受三王子所托,找他要随身之物时,他从腰间摘下,要给她那块。
沈姝还记得,他曾亲口说过,这是天下绝无仅有的一块,还是御赐……
“殿下,这玉佩太贵重了,小女实在不敢接受。”她赶忙推辞。
虽说熠王是好心——
可是以她冒失的性子,若把这东西丢了、摔了……
这等御赐之物但凡有什么差池,她可是要赔上小命的。
楚熠剑眉微蹙,薄唇紧抿,直接抓过她的手,把玉佩塞进她手心里,牢牢合上她的手掌。
“让你戴就戴着,宫里不比外头,免得被不长眼的奴才冲撞,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沈姝的手,猝不及防被他布满薄茧的大掌包裹,只觉得手背与他掌心相贴之处,烫得吓人。
她极不自在,只想赶紧逃开。
“好,好,好,我、我戴。”
她连忙说着,手一拧,从楚熠掌心里挣出来,攥紧玉佩后退两步。
心跳莫名有些快,耳朵连着脸颊,也没来由蹿起一股热烫。
到这时,楚熠方才惊觉自己的举动唐突。
手心犹残存的柔腻触感,让他的心一阵阵发紧,脑门也有些发烫。
这种时刻,以楚熠向来的修养,明知该要说些“抱歉”告罪的话——
可当他看见沈姝发红的耳尖,所有道歉的话都被抿紧在唇间。
只剩下突如起来的欣喜,和不可名状的悸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