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接过香囊,说道:“多谢宝姐姐费心想着,前儿我还想让紫鹃做几个,这回有现成的,你可得把那配方告诉我们。”
宝钗答应着:“待会儿我就写给你。”
宝玉也坐了过来,与众姐妹欢聚一堂。
吃罢午宴,宝钗就要告辞。
贾母颇有些惊讶地问:“怎么这么着急着要走?不住两日么?”
宝钗笑着道:“我哥哥带回来的货物需赶紧清点好,马上就是端午节,也要赶上这个时节才行……”
宝钗又与众姐妹一一告别,这才行了去。
贾母看着宝钗离去,又不免怅叹着:“真是个懂事的好姑娘,先前哥哥不懂事,如今哥哥多少懂了点儿事,又娶回一个不省心的。姨太太幸亏有她,不然真是够闹心的。”
又看向王夫人:“太太,你得了空,也要去看看姨太太才好。”
王夫人回着:“正打算过两日去的。”
*
午饭后,宝玉送众姐妹回园子,途经怡红院,见大门紧闭,想起那年过生日在屋子里偷偷开夜宴,如今迎春姐姐出嫁了,晴雯、香菱、司棋已经去了,芳官、四儿也被撵了……就连宝姐姐也来去匆匆。
心中不免黯然,又见林妹妹形容越发清瘦,知她这段时间也在煎熬。
可是他自己又何尝不是在熬着?白天在学馆天天学那些科举文章,他是真的读不下去,却又惧怕父亲之威,不得不坐在那儿,身在曹营心在汉地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
宝玉唉唉地叹了一下,看向林妹妹,恰巧林黛玉也看向了他。
一切尽在不言中。
林黛玉见他才去学馆不过才三个月,人就呆滞了许多,何尝不知个中折磨,虽有千言万语,却不知该如何说起。
近来她越来越有一种强烈的预感,尤其是在见到了那株“绛珠草”之后,便觉得仿佛宿命走到了尽头,怕是不久,便会彻底明了……
湘云见气氛有些不对劲,打趣道:“爱哥哥,你可还是想住在怡红院里,做你的富贵闲人、怡红公子?”
贾宝玉望了一眼门上的匾,又看了一眼身边的这些姐妹,神色淡淡地道:“自然是想的,日思夜想,却终究无奈。”
湘云笑着说:“呆子又要说呆话了,我们还是快走吧。”
正商议着去哪里坐坐比较好,贾宝玉想起那年生辰妙玉有送帖子,便建议:“我也许久没有去栊翠庵了,咱们便找妙玉说话如何?”
也是个好去处,一行人拥簇着叩开了栊翠庵的门。
*
在贾宝玉热热闹闹地过着生辰,众人在栊翠庵里品着香茗,畅快交谈时,贾琏把端午的节礼送至孙府。
孙府的宅院并不大,虽只有孙绍祖一人在京,但丫鬟小厮挺多。
迎春出嫁时,司棋已经逐出园子,并且殁了,便带了绣橘、莲花儿等四个丫鬟去。虽然绣橘是有些主意的,但是寄人篱下,主子这般懦弱,她一个丫鬟,再有主意又能做成什么事?
听闻贾琏来府里了,迎春喜出望外,在绣橘等陪同下,来了厅中,见到了二哥哥。
同在厅中的,还有孙家的几个婆子丫鬟,孙绍祖虽然不在府中,但厅里那些孙家的人却盯得死死的。
“二爷来得可真不巧,今儿我们爷出门了,没能接待,还请不要怪罪。”有个看起来略有些身份的婆子说道。
贾琏客气地道:“不妨事,有迎春妹妹也是一样的。”
迎春已经被孙绍祖打怕了,元宵时,宝玉过来看望她,因多说了几句,宝玉走后,她又遭了更惨的打骂,这次不得不学乖了。
她只屈身道福,问道:“二哥哥安好!府里老太太、大老爷、大太太、二老爷、二太太等可还好吗?”
绣橘扶着迎春起身时,特意把迎春的袖子撩了起来,雪白的手腕上清晰可见几道青青紫紫,大大小小的伤痕。
贾琏关切问道:“你的手怎么了?怎么有这么多伤?”
方才那婆子赶紧过来打圆场说道:“前几日不小心在园子里跌跤,划伤的。”又用手肘推了推迎春。
迎春也不敢说真话,只低低应了句:“是,无妨,只是皮外伤。”
贾琏见迎春欲言又止,双眼还透露出对身边人的些许怕意,他便明白了,迎春在孙府依旧过得胆战心惊。
贾琏看在眼里,叹在心上,这个妹妹向来性格懦弱,不比三妹妹那般直爽利落,凡事会争会辩……
原本还想私底下与迎春多说几句,奈何婆子丫鬟一直盯着,贾琏亦不自在,只好坐了会儿,便交代着:“我外边还有事,要先告辞了。你在这里且好好照顾自己,得空了回府里小住几日,或者过几日我让宝玉过来接你家去。”
迎春回道:“谢谢二哥哥费心想着,我自会照顾好自己。替我向几位老爷、太太、姐妹们问声好。”
贾琏说话就出了孙宅,绣橘扶着迎春回府时,方才那个婆子剜了绣橘一眼,指责道:“你怎么那么不小心,也不是第一天侍候奶奶了,怎么袖子还会被你翻上来?”
旁边一个嘴利的丫鬟说:“我看她就是故意的。”
绣橘气不过:“便是我故意的又怎么样,我们姑娘被打成这样,娘家人来了还不让人瞧了?”
那婆子气得要去打绣橘的嘴,但素来也知晓绣橘是个有主意的,只好转过头骂迎春:“你好歹是她的主子,平日里如何教她的?这般懦弱,哪里像大户人家出来的姑娘?都说你也是个正经主子,依我瞧别让她有朝一日把主子蹬了自己坐上你的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