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发现的话，总觉得会有些麻烦。
……可是，她在心里，有没有隐隐约约地期望这种麻烦呢？
她说不上来。
可以确定的是，一旦被发现，她就基本无法再做老师了。
文南看着她握着自己的手，忍不住在口罩下面勾出弧度。他引着她，走到了停在路边的车旁，为她打开了车门。
“新车吗？”唐霜随口问道。
很低调，平价车的顶配。
“嗯。”文南应道，“平时的担心有些惹眼。”虽说西二旗一般点的豪车倒也不少，但他还是担心会吸引视线，特意买了一辆低调的车，专门用来接她。
其实，他真的无比地期望，期望她和他走在一起的事能够被人发现。
但是他又不能这样做。这样做，一定会给她带来相当的困扰，会一气搅浑她平静的生活。
在她与他确定关系之前，在她答应可以出现在大众视野之前，他都不能这样做。
所以，他就只好努力地忍耐着，比谁都用心地隐藏着自己的踪迹。
——话是这么说，她什么时候会答应他呢？
没有做好万全的准备，没有确定她一定会答应的信心，他甚至没有敢开口问过她。生怕她不答应，让两人的关系变得尴尬，消泯掉后续的可能。
唐霜上了车。
唐霜的公司地处西二旗附近的中关村软件园，也就是所谓的后厂村。这里的设计规划显然是有问题的。至少在设计之初，设计者应该绝没有考虑到，围绕着后厂村路这条狭窄的小走廊，会出现三十万互联网从业者群聚于此。公交线少，地铁遥远，道路狭窄，堵车俨然已经是后厂村最令人困扰的问题之一了。
所以，五分钟过去了，文南的车还没有移动半步。在唐霜的公司门前，狭窄的小路挤满了车，两列车相对鸣笛，谁也不让谁。
一时半会儿根本出不去，文南却一点也不着急。他堵在这里，满脑子都在纠结要不要开口。
托了堵车的福，他有了很长的犹豫时间。左右权衡了很久，做足了心理建设，他终于开了口，道：“我……在这附近买了房子。”
会不会，让她感到负担呢？
“嗯？”唐霜应道，“在哪里？”
说实话，她第一反应确实还是很惊讶的。她是打工一辈子才能在五环买套房的无产阶级少女，而他是说买就在西二旗附近买套房的资产阶级青年。
即使对他的财力有所了解，她一时半会儿还是会有些不适应。
“就在前面。”文南迟疑着，小心地开口，“收拾好了的。你要去坐坐吗？……很近的。”
不知道为什么，一听到他说“很近的”，唐霜就会心软。
这三个字，总能让她感觉到，这个天之骄子真的是在很小心翼翼地对待她。
……何况，她本来就没打算拒绝。
“好呀。”她答道。
不过……就在前面，该不会是……
对面鸣笛的车流总算分出了个胜负，车流缓缓移动了起来。
才刚起步没多久，车子就拐进了一个小区。
唐霜看着小区门口刻着的“西山壹号院”，竟已经有些见怪不怪的感觉了……
西山壹号院，算是附近互联网民工之间的一个小梗。当有新员工入职，问在哪里租房好时，偶尔就会有人提到“西山壹号院”，把没趣的梗玩得乐此不疲。
因为西山壹号院离中关村软件园真的很近，离唐霜的公司只有七百米，还不够学校跑个八百米的距离。但这里，却其实根本就不是给普通的互联网从业者准备的地方。
在旁边就是一片早年自建房的后厂大农村里，这里最便宜时的入门门槛要两千五百万，一开盘就以一己之力提升了西北旺整体的房价。反正倒也没别的，就是贵。
唐霜要买这里的房子，大概需要积累五辈子的财富吧。
这个对唐霜而言多少有些遥不可及的地方，文南却随口一句买了房，若无其事地就带着唐霜走了进去。
看着车灯扫过夜景，唐霜忽然产生了一种割裂感。平日里，她是普通的工人阶级，借着行业优势拿了多少偏高却也没有很高的薪水，对这样的豪宅小区避而远之。可现在，她却莫名其妙地涉足此地，踏入了她本不可能踏入的地方，甚至不是以做客的心态……
毕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好像……已经把文南当做自己人了。
所以，有时候，文南也会给她一种割裂感。
大多数时候，他就像与她毫无隔阂的友人，和她一起玩，一起笑，温柔地对待着她，让她感到很安心，让她觉得他和自己是一样的人。可是，又有的时候，他会无意识地显露出自己的能力、实力与财力，让她忽然想起，他其实根本就不是与她身处于同一个世界的人。
——他根本就是低下头，蹲下身子，降到了她的世界。
可他对她的态度，却总是让她意识不到这一点，意识不到待在公司格子间的她，与他其实根本就是遥不可及的。
不过，仔细想想，就在不久前，她其实还无比清晰地拥有这样的认知，甚至还因此而离开。而现在，她却因他的态度，因与他的熟识，而渐渐总是想不起这一点了。
文南打开房门，带唐霜走了进去，给她倒了杯饮料，把她照顾得熨熨帖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