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君就暴君吧!她就是要当个暴君,让这个不懂循序渐进的怂时缩成球、飙起来就想顶翻天的兔崽子自我镇压去吧!
“不行。”她简洁明了的拒绝,而后霸道的翻篇过去,“现在,我们来讨论下你的心魔。”
乐韶歌当然不会相信,阿羽生出心魔是因为他想和她共……共赴云雨而不得。
这世上确实有不少修为讲究清净断念、根绝爱欲,但乐修绝对不在其中。因为乐舞本质上就是抒情,不将世间万般爱恨都品尝过了,如何能领悟其中真谛?纵然天音九韶是乐修心法中最清心寡欲者,也从不讲究断情绝欲。因为这根本就不可能啊!身为乐修,没遇上个高山流水的知音、琴瑟和鸣的道侣,那就叫修途尚未圆满。修途不圆满,心性就容易浮动……反而还更容易生出心魔。
同样的,求而不得也不叫什么大事——有道是不失恋不知道自己才华横溢。君不见古来多少令人拍案叫绝的乐舞,都是乐修失恋后创作出来的。
乐修几乎不可能会因“情”生障,倒多有因纵欲而堕落成魔的。但阿羽纵欲?就他那孤高狷介的性子?就他那身心如一的洁癖?就他表不表白都先逃下山的怂?
阿羽的心魔,决然不会是因情、因欲而生。
那又是因何而生呢?
乐韶歌道,“手。”
阿羽又不肯直视她了,只亮给她个如冰雕玉琢般冷而生硬侧脸。
好在他侧颜亦美,睫毛一垂,眸中清光剔透得令人心疼,气也就跟着消了不少。
他将掌心贴上乐韶歌的掌心,任由她推了真气进去探查。
真气运转得相当流畅,看来并非修炼时走火入魔,乐韶歌想。
只是不料阿羽经脉竟如此完美。宽厚坚实,触而生润,真气流淌其间宛若弦音在桐,妙不可言——简直就像将经脉也锻成了喉间玉。她便想起当年师父为阿羽凿脉。凿脉之痛,凿得越深便越是难以忍受。旁人不过坚持十来日,她也只坚持了三十六日便丧失意识,阿羽却足足坚持了四十九日,用去了三倍分量的忘尘寰,直到将经脉锤炼至圆满。
他一向都是比旁人更坚忍的。
九歌门创立至今,除师祖乐正子外共四代掌门——或者该说,乐正。阿羽是第五代乐正,开羽字一辈。自他开始,九歌门师门传承尚才得完整一循环。他集万千瞩目于一身,上上下下都寄希望于他——包括乐韶歌。而他也从未有所辜负。
所以日后他入魔,便也令人格外心疼,格外不忿。若他入魔再是因她而起,那还真是……情何以堪。
若不是走火入魔,那就真的是因为心性了。
“……我一直以为你喜欢的是舞霓。”
阿羽一笑,像是自嘲一般,“……现在你知道不是了。”
明明《九重天尊》写过了啊,乐韶歌想,不是说采书使无所不知,写出来的全是真相吗?
然而此刻再计较是不是又有什么意义?
纵然阿羽喜欢的真是舞霓,也只是令她心里好受些罢了,并无丝毫益处。就这一世的变局而言,喜欢她说不定还稍好些。
乐韶歌便又问,“……心魔是何时开始出现的?”
阿羽果真就不肯多说了。
乐韶歌便也不徒劳追问,只仔细回想往事。
冬至之前已不必追思了——她定然没察觉到异样,不然上一世也不会放任阿羽下山。
便只寻思自己重生之后种种。
……直到她拉着阿羽一起练剑时,阿羽应当都还是好的。乐韶歌想。她能从那些天他的剑舞中感觉出来,能有机会和她单独切磋,阿羽很满足。完全不像是将她当成心魔,随时都在等她斩过去,或是想要斩了她的模样。
还真只能追溯到那一日她见香孤寒。
那日他先是莫名其妙发了脾气,然后……就渐渐开始控制不住杀气了。
乐韶歌脑中忽就醒了一醒。
该不会……该不会,阿羽是嫉妒了吧?
能修天音九韶者,按说嫉妒心都不会很强。因为修天音九韶前就已修成了喉间玉,确知自己天赋异禀。再受独门凿脉之法加持后,资质更是一骑绝尘,无可匹敌。他们这一代三人,资质最差如乐韶歌者,既不比舞霓天生一脉乐神血,又不比阿羽凿脉为琴,也一样纵横香音界,掀翻香音界第一豪门水云间跟掀着玩儿似的。有谁能令他们嫉妒?
何况天音九韶清圣平和,还有《大韶》这种专注于自我认知和领悟的定海神针一样的镇心魔大曲。
纵然偶有不平,按说也不至于偏执成魔。
但……凡事都有例外。
九歌门历史上确实曾有内门弟子因妒而生执障,叛出九歌门。入魔后还创了不少禁章,单是一曲《须摩提》就杀得香音秘境几成人间炼狱,至今仍令人谈之色变。
……当然,阿羽此刻的问题应当没这么严重。但,上一世阿羽入魔后,似乎确实也将《须摩提》给发扬光大了。
乐韶歌:……心累。
“是因为香孤寒吗?”乐韶歌终于还是问出来了。
而阿羽的面色果然也立时冷漠起来。
“……为何提他?”语气也生硬得很。
这反应……
乐韶歌想了半天,才捉到个委婉些的说法,“你曾问我,若遇见了比你强的人,将如何待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