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栖其实不能与他平视，尤其这个逼近的距离她微微仰头，口吻笃定，一字一句：“我不怕。”
梁砚表情又一瞬的凝住。
他越是这样震惊，无措，或者别的什么情绪起伏，乔栖越觉得这个人，是真实的人。
他不再是高高在上的偶像，也不再是不管在哪里都游刃有余的少爷。
他是有血有肉，有骄傲，也会有挫败情绪的活人。
就在这一瞬间，之前所有的不解，委屈，甚至是憋屈，都消散不见了。
在他们这段飘忽不定的感情里，其实真地在努力前进的一直是梁砚。
没有相认前，他给够她退路，也从不试探套路她。相认后，他照顾她的情绪，察觉她不够安稳就一步一步跟着她的节奏走。
如今，换她来走最后一步。
正如同心里想的那样，她轻轻上前了一步，半只脚几乎进了梁砚的房间。
房门大开着，在这个随时都有可能有闲杂人等路过的走廊，乔栖坦荡地说：“我不怕被你影响。”
梁砚没有说话，只是眼睛里有一些东西，在一寸一寸地亮起。
这是乔栖见过最独特的风景。
像黑暗里一簇微乎其微的火苗，仅仅因为她一句话，便张牙舞抓地延出了三头六臂。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更何况是梁砚本就不堪一击的忍耐力。
他额间有青筋凸起，开口嗓音更加低沉沙哑。
“你知道发生了什么吗。”
乔栖说：“你骗我了吗？”
梁砚急迫否认，“我没有。”
“那你以后会骗我吗？”乔栖又问。
“我不会。”梁砚笃定。
乔栖笑了，“那发生什么又有什么关系？”
“梁砚，你是不信我，还是不信你自己？”
梁砚看着乔栖，终于垂下了头，他弯下脊椎，一把把乔栖搂进怀里。
乔栖被迫仰起头。
男人的脸埋进她的肩窝，呼吸就像一团火。
可他又像一个脆弱的小兽，低声道歉：“对不起。”
乔栖踮脚，努力把她家矫情又脆弱的小公主抱在怀里，像呼噜一只巨型宠物一般，轻轻拍打他的后背。
“如果你跟我闹别扭的理由足够站得住脚，我就可以跟你说没关系。”
“我不知道。”梁砚说。
因为他也不确定梁诩墨到底有没有做过伤害麦芽的事情。
乔栖觉得好笑，“明明是我不太好，怎么你还委屈得要死。”
这话她早就想说了。
梁砚闻声一怔，把脑袋从她柔软的肩头抬起来。
他不舍得松开她，双臂紧紧环着她的腰身。
门早就被梁砚抬脚关上了。
这会儿梁砚肆无忌惮地把目光落在乔栖脸上，好一会儿才垂下眼眸说：“因为怕你更不好。”
“什么意思？”乔栖问。
梁砚沉默了好一会儿。
正巧手机响了，乔栖和梁砚同时扭头看去。
乔栖看梁砚没有要去接的意思，“不接是吗？”
梁砚低声，“我去看看是谁。”
是喻旼。
梁砚捏着手机的手不动声色一紧，乔栖没注意到他这点细微动作，只是奇怪他为什么不接。
走过来看一眼来电显示，“喻姨？”
梁砚“嗯”了一声，下一秒接通。
喻旼从不废话，直接开门见山，“你现在有时间就现在过来。”
“建议你不要告诉乔栖。”
房间里安静，这句话乔栖听得清清楚楚。
乔栖一愣，不明白有什么事情是她不能知道的。
私事吗？
可下一秒，乔栖的手被握住。
乔栖目光下移，看到是梁砚攥住了她的手。
她没说话，只是看了梁砚一眼。
梁砚明明察觉，却没有扭头回应她，而是跟喻旼说：“我会带她一起去。”
喻旼沉默了片刻，“你自己做决定就好。”
电话挂断，乔栖还是看着梁砚。
梁砚这时才回看乔栖，他不再有所隐瞒，一股脑全说了。
“是麦芽的事情，她……之前，梁诩墨见过她。”
乔栖一怔，有点不太明白。
梁诩墨见过麦芽，跟麦芽出事有什么关系。
难道说……
乔栖瞳仁一紧。
可是意料之外，她没有甩开梁砚的手。
而是把梁砚的手拽得更紧。
就像，梁砚是她茫茫大海里的唯一浮木。
“什、什么意思……”
梁砚反握紧乔栖的手，他好像只能用这种方式来安抚她。
“我……”梁砚艰涩说，“我也不知道。”
“我只是猜测。”
梁砚又说：“如果真的……对不起——”
乔栖冷声打断，“对不起什么？”
梁砚怔。
乔栖追问：“对不起什么？”
梁砚张了张嘴，“我……”
对不起什么。
对不起没有及时认清梁诩墨的真面目？
还是对不起当初没有在明田把乔栖带走？
又或者是，对不起，当初他不该闹着喊着要妹妹。
倘若要追溯，这背后的纠葛，要追溯到什么时候。
而错的源头，又怎么该落在梁砚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