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信誓旦旦地与她承诺。
只是絮絮心中却是如平地惊雷,被炸得猝不及防。
她有孕了?
她怎么可能会有孕呢?
絮絮是这么想的,险些也这么问了出来,不过到底话在嘴边及时打了个回转:“怎么......怎么这样巧, 臣妾不过才进宫数月,着实也没有留意。”
虽说絮絮的小日子时常不规律,但也总是断断续续的,并不曾完全断过。这个月的葵水虽然少,但也并不是没来,尤其她自个儿一向注意自己的身体,是以并不大相信。
“会不会是御医们弄错了?”她试探着询问。
容璟摇了摇头。
宫中御医技艺精湛,从未有误诊的时候,除非他们不要命了。
况且白日里那一盆一盆往外端的血水,那稳婆,岂是能作假的。
想来定也是翠屏在其中做了什么手脚,如此才不至于使絮絮有所戒备,能让她安心养下这胎。
他一直都清楚的,兰音不愿意同他有孩子,尤其是在那个孩子的存在的情况下。
“瞧你,面色惨白的,要多休息。”他怜爱地抚过兰音的发,内里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却不知该如何说起、要不要说。
“那稳婆...... ”兰音攥着被角,嘴角微垂,一颗心提到嗓子眼,满眼希冀地望着容璟。
像是在害怕——害怕什么秘密被戳破了。
容璟“噗嗤”一笑,慢慢道:“那稳婆伺候不得力,叫你出了许多的血,朕已罚她永世不得进宫伺候了,兰音可是觉得朕做的太过了?”
一颗心又被放了回去。
絮絮从前曾听邻里的大嫂们谈论,说是有一种技艺极其高超,眼光又十分毒辣的接生婆,她们经验丰富,是以一眼便能瞧出妇人有没有生过孩子。
宫中人对她的过去讳莫如深,生怕一个不恰当便惹了容璟的不快,是以倒没什么不识眼色的人成天将她的过去挂在嘴边。
而这稳婆也是临时找来的,想来对宫中的情况也不甚了解。
想来这稳婆大约以为她是个生育过的嫔妃,并未特地与容璟多嘴,是以容璟也并不晓得,她其实与薛辞有过一个孩子。
若是他知晓了......
绝不会像现在这般平静。
容璟这个男人,恶劣无比,极其霸道。
凡是他认定的东西,决计不能沾上旁人一丝一点,若是沾染了,他不惜毁掉。
当然,毁掉的自然是那个沾染他东西的人。
譬如薛辞。
她愧对薛辞,却无法怪罪容璟。
她只是个悲哀的,无法左右自己命运的女人,她只能高筑起心墙,以自己的方式向薛辞赎罪。
若是九泉之下,他们夫妻相遇,但愿薛辞能不那么恨她。
絮絮扯了扯嘴角,一滴泪不自意落下来:“这样也好。”
容璟替她拭泪:“怎么还哭了?咱们往后还会有孩子的。”言语间俱是温柔。
絮絮握住了容璟的手:“陛下也累了,不必守在臣妾这儿了,臣妾想与翠屏说会话。”
容璟“嗯”了一声,又摸了摸絮絮的发,有些不放心,可还是退了出去,走时深深瞧了一眼榻上躺着的絮絮,心口没来由的一痛,而后阖上房门。
他手背在身后,靠着门,一瞬间竟感觉到说不出的疲惫感。身体不由自主地想往下沉,可顾着天子的体面,外头人的眼光,终究是,缓步走下来。
翠屏接到他的目光,点了点头,便往絮絮寝殿而去了。
“吱呀”声传来,容璟便晓得是翠屏进去了。
原本安静无声的寝殿突兀地响起“咣当”声,应是有什么东西被摔在了地上,他顿了顿脚步,又听见磕头声,紧跟着是翠屏的声音:“奴婢知错了。”
便再没什么声响。
明明跪着的是翠屏,可容璟却觉得,最悲哀的还是自己。
他爱的女人,不愿意为他生孩子,竟到了如此地步。
可是他无法去怪兰音,他不能,也不可以。
只能苦笑。
“陛下。”四喜瞧见陛下是踉跄了一下,赶忙上前扶着,似乎是吃了一惊,忙问:“陛下可是头风又犯了。”
方才还不甚注意,这会听了四喜的话,回味过来,只觉得脑海中似乎有千万条虫子在啃噬着自己。
容璟的身形更不稳了。
“陛下撑住。”四喜暗暗道,容璟捏着他的手臂,才堪堪站的住。
皇帝身患有疾,这是少有人知晓的秘密,就连御医也是被专门叮嘱过的,若有泄露,阖族都要被诛。
毕竟容璟的身份非同寻常,一国之主,自然要更加谨慎些,尤其自己的身体情况,若是叫别有用心的人晓得,免不了要做文章,是以容璟一直都很小心的隐藏着。
可是这头风发作得越来越频繁了。
从前一年才犯个一二次,可自从兰音回来,这头风总是三五不时不定期发作,实在叫人难以预料。
太医说这是情绪波动过大而造成的,简而言之就是要其莫大悲大喜。
容璟苦笑着摇了摇头,仰头望天,暴雨过后,竟是晴空万里,月朗星稀,想来明日该是个好天气。
“朕还要怎么对一个人好?”他像是在问四喜,又仿佛在自言自语。
四喜不敢回答,只是小心翼翼地搀住容璟,将他扶上步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