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菀摆了摆手,环顾了一周,见堂中已坐满了人,她又不欲与那些男人靠的太近,便拉着初雪找了个不起眼的角落坐下来等着。
也不怪那老鸨能认出她女儿家身份,谢菀不比唐窈,唐窈是一向男装惯了的,平日里又与一群糙汉子混在一起,自然露不出什么端倪。可谢菀则举手投足间都带着姑娘家的习惯,面上的脂粉都没擦干净。
“妈妈,那姑娘什么来头?怎跑这儿来了?”方才在远处瞧着的一个龟奴见老鸨朝自己走来,一时好奇问道。
这守在青楼里的,无论是老鸨还是龟奴,都是靠眼色吃饭的,即便远远看着,也能看破谢菀的女子身份。
“嗐,”老鸨一手掐腰,一手甩着手里的桃花帕子在耳侧扇动着,“这样的人我见的多了。左不过是这男子来这里享乐,被家里的妻室发现了,不敢与夫君对质,上门来找咱们这儿的姑娘撒气呢!”
“有意思,”那龟奴一双眼贼溜溜地往远处支着脑袋百无聊赖的谢菀身上转了几圈,“模样还挺俊,咱们这儿的头牌怕也比不上!也不知那男人怎么想的,都有这么美的娇妻了,还跑这儿来。”
老鸨听罢嗤嗤笑了几下,颇为轻佻地拿指尖戳着龟奴脑袋,“你们男人啊,哪个不是这样,吃着碗里的,还要惦记着锅里的。”
她正说着转头瞟了谢菀一眼,“方才还瞧不起妈妈我呢,能来这种地方的女子,想来也不是什么正经儿姑娘,也不怕得罪了。甭管她,晾着就是。等烦了她自然会走。要是还不走,你就扮作那醉酒的登徒子,去吓走她,顺便你也趁机揩揩油,”老鸨白了他一眼,“瞧你那样儿,哈喇子都快流出来了。”
“还是妈妈对我好。”那龟奴笑得贼兮兮得,盯着谢菀的眼都似放着绿光。
***
藏在角落里的祁浔一直聚神盯着唐窈,却发现她一直坐在那里,偶尔啜一口酒,并未有什么动作,时不时地还会往周围看几眼,似在等什么人。
果然,不一会儿,唐窈找了个由头支走了伺候在侧的姑娘。
“小二,把酒热热。”
唐窈朝眼前的小二扬声吩咐道。
待小二凑近,祁浔凝神盯着,果然见唐窈趁着小二俯身端起酒壶的时候凑在他耳侧低声说了些什么,好像还趁机在他袖中塞了张叠好的信纸。
“带着人,跟上去。要是鱼够大,你就回府再带些暗卫,务必要一网打尽。”
祁浔冷冷地看着那走远了的小二,向一旁的怀凌吩咐道。
“是。”怀凌得了命令,便悄悄跟了上去。
待怀凌走后,祁浔继续盯着唐窈,却见她仍不回府,反而专心致志地看起了高台上的舞。
是要等那人回来禀报消息么才肯放心么?看来她对这个妹妹是真的很上心。
可惜,她今日怕是要等个晴天霹雳了。
第21章 算计
过了一会儿,一曲终了,夭桃秾李的一众舞者纷纷走下了高台,几个。壮实的龟奴抬了个大鼓安置在高台上,紧接着一个广袖红衣美人莲步走了上来,两手拿着两个粗大的鼓槌。
“咚咚——”
那女子抡起鼓槌朝鼓皮上扬了两下,别看那纤细的玉臂,抡起鼓来倒是铿锵有力,台下安静了几分,纷纷抬头看向那一身红衣的女子。
“诸位”,那女子擂鼓时一派英姿飒爽,说起话来声音倒还是娇娇软软的,“咱们今日玩个新鲜的,那文人墨客喜欢玩什么曲水流觞,咱们今日来个‘击鼓传花’,一会儿那梅花枝传到谁手上,谁就要给咱们讲个段子,要是不能让大家伙儿大笑开怀,可要自罚三杯陈年竹叶青!”
“好!”底下听罢觉得新鲜,一时兴起,纷纷叫好。
那红衣女子拈指掩着红唇,低低一笑,眼波流转,“这规矩先说好啊,这素的段子可不算!”
这自然是底下堂内嫖-客心照不宣的事,毕竟这里是青楼,又不是说书楼。不过那女子敞亮地挑了个明白,台下还是哄然大笑,一张张或油光满面或眼青面白的脸黑黢黢的眸子异样地亮。
毕竟这些人之所以选择在大堂里,而不是上去“留宿”,玩的便是个新鲜热闹的“众乐乐”。
在哄闹喧嚣声中,擂鼓声起,一枝红梅在众人手中传递起来,这鼓点子敲的准,时而急促飞扬,时而低沉徐缓,听得人心神激荡。那女子仰首擂鼓,轻薄的广袖顺着柔滑的藕臂滑落至肩,纤纤玉臂露在满堂光晕之中,瞧得人心猿意马。
祁浔看着唐窈,见她仍气定神闲地坐在那里,时不时地往门口瞟几眼,并不跟着喧闹,甚至于连鼓声都好像悄悄绕过了她,整个人与这样的喧闹格格不入,依旧是那幅清冷模样,就像夜里从天际洒下来的寂静清辉。
“咚!”最后一鼓击劲道有力,鼓声戛然而止,那梅枝传到了一个富家公子模样的人手里。
他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似带着醉态,踉踉跄跄地往高台而去,原本伺候在侧的姑娘欲搀扶着他,却被他甩袖斥开了。
正迈着台阶走向高台,却偏生那般赶巧立不住了要往那红衣女子怀里倒,红衣女子俏皮伶俐地往边上一躲,那公子哥儿便软绵绵地栽到了地上。台下哄然大笑,红衣女子也哧哧地低笑了两下,伸出白莹莹的手在他面前,嗓音流转,“公子,奴家拉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