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去吧。劳烦刘妈妈了。”赵柔垂着眸子,燕尾般的乌黑睫羽遮掩住了眸中情绪,让人看不清神色。然而葱段般的纤纤白指却已要将手中的梨花帕子搅烂。
她自嫁过来后,便一直病着,只偶尔听丫鬟们讲着窈姐姐如何的受宠,那些日子她身子有恙,无心关心其他,心底里也是为窈姐姐松了一口气的。况且她一直害怕,也不愿承宠什么的,既然病了,倒正合适有由头。只是渐渐地,每次病刚好些,却又反复,她心中疑惑万分,有次听丫鬟们议论,说是不是侧妃娘娘干的,府里就两位主子,这王妃娘娘也是天生的美人坯子,怕分了宠。她一直不肯信这些浑话,和亲路上窈姐姐一直照顾自己,绝对不是这样的人。可渐渐的,她病得久了,听着丫鬟们每日讲着窈姐姐如何受宠,而自己病的这些日子她又从未来探侯过自己一次,心里便越发不是滋味。
好不容易天气转暖,病也渐渐好了,可府里的人见她病已好,也不必仔细着吃食衣物什么的,便总拿那些粗糙的东西来糊弄她,她今日午膳时与刘婆子理论,刘婆子便气冲冲道,有本事就上殿下面前说去,再不济去向侧妃娘娘告状,在这里拿她撒气算什么本事。
她在南渊时再如何不受宠,好歹是金枝玉叶的公主,衣食上却从未被薄待过。她便不愿再过这样的日子,想着去找殿下至少看在两国合约的份上给她些照顾,即便要承宠……自己心里虽然有些怕他,但她已经嫁过来了,终要有一日的,否则她要如何在这桓王府里安身立命。再不济,她想着可以去找窈姐姐,同她说说,她应该会看在一同嫁过来的份儿上帮她一二吧。
今日也是赶巧了,一问丫鬟才知殿下就在彼姝堂内,她便想着以请安为由正好可以有意无意地提一提自己在府里的境况。可哪想到,竟成了一场笑话。
她再也不要过这样受人欺辱的日子了。从前在南渊是,如今在北奕也是。南渊把她当作祭品一样地送过来,而窈姐姐也弃她于不顾。
她还有什么好顾忌的呢?
“公主……”绣连蹲下身来,看着已被赵柔桑掐出血的掌心,心疼地出声唤道。
赵柔桑回过神来,指尖松开,殷红的血珠沁了出来,晕染在了梨花帕子上。她握上了绣连的手,泪水簌簌而落。
“绣连。”
“我只有你了。”
***
夜里,彼姝堂内,烛光盈盈,映照着唐窈背上那片白如皓雪,滑若凝脂的肌-肤,其上一对匀称玲珑的蝴蝶骨,因美人的愠怒而微微颤抖着,若清辉之下流蝶振翅,不胜妍丽。
祁浔抬腕收了笔,满意地看着自己的画作。
“唔,画好了。可惜窈儿看不到。”
“殿下自食其言,也不怕遭报应!”唐窈咬牙切齿地低吼道,像只呲牙咧嘴,弓着身子,时准备扑身而上的小野猫。
“我只答应过窈儿不画小乌龟。”
祁浔哼笑一声,拿过一旁早已备好的宣纸在其上一按,将画印了下来。
“喏,窈儿自己看。”
唐窈撇过头来,只见宣纸上是一副墨水勾勒出的小狼,一双眼睛含嗔带怒的,亮着毛茸茸的小爪子,明明呲牙咧嘴的模样,偏生可爱的很,虽有些模糊不清,却偏偏画工出超,传神得很。
唐窈气急,要夺过来撕掉,却偏偏祁浔反应敏捷,一把收了回来。
“窈儿今日若把这画撕了,我便再画一幅。”说话间便又将画递到了唐窈手边,挑眉戏谑道。
唐窈气哼哼地收回了手,只揽过被子侧身躺下,不再理会祁浔。
“下次画个小狗。”
祁浔故意撑起身子来,将手背上被唐窈咬出的牙痕在她面前晃了晃,取笑道。
唐窈只得将被又提了提,整个人连着头都缩进了被子里,将一张羞得通红的脸遮得严严实实。
“哈,看来下次画个小乌龟才对!”
“祁浔!”唐窈从被中挣出来,无可奈何地怒吼道。
随后便是祁浔抑制不住的朗朗笑声,以及唐窈时不时一句气冲冲又无可奈何的嗔骂。堂外,叽叽喳喳的喜鹊也附和着,给静谧的春夜添了一丝欢意。
***
五六日后,祁浔身上的伤已彻底好了,人便忙碌了起来,整日府外书房地来回奔波着,处理着这些日子攒下来的事务。
唐窈总算熬出了头,享受着难得的清闲自在时光,趁着午后日头好,捧了本志异在春阳煦暖的窗边躺椅上闲读着。
“娘娘,王妃娘娘身边的绣连求见。说是做了家乡糕点特意给娘娘送来品尝。”丫鬟映碧进来回禀道。
绣连?唐窈记得她,她是赵柔桑身边的陪嫁丫鬟,从小伺候的。这些日子,她有意避开赵柔桑,也甚少交集,连过问都很少,生怕再惹得祁浔再怀疑上赵柔桑。
“王妃也一同来了么?”
“这倒没有,王妃娘娘今日去清源寺上香了,说是病愈还愿。”
“那怎么这时候来了?”
“说是王妃娘娘走时特意嘱咐的,她思念家乡点心,便要绣连做些,说记得做好要给娘娘送来,自己上完香回来再吃。”
唐窈蹙眉想了想,不知怎么的,总觉得此事有些古怪,但她不想与绣连见面,祁浔日日盯着自己,省的又牵连了她。
“就说我喜静,只让她把点心留下便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