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夕月继续说:“还有,她们用的衣料是缂丝和织锦的,还有一个用的是满绣;图案一个是百子送福,一个是牡丹蝴蝶,一个是五福捧寿,一个是万寿无疆;颜色一个是水红的,一个是月白的,一个是三蓝的,一个是雪青的。她们身上的熏香苏合香和茉莉香。她们屋子里摆的花瓶是釉里红的,里面没有插花儿,屋角还有个金自鸣钟,屏风是绣的,上面有画儿,画的是提婆达多和九色鹿的故事。被子是……”
她拉拉杂杂不停地说着,把她那双眼睛关注到的一切都原原本本地说出来。
当然,没有合皇帝心意的。
“你看了那么久,只看到她们穿什么衣服、后寝里摆什么瓶子、屏风上刺什么绣?”昝宁问她。
李夕月两只手攥着衣襟,衣襟都快给揉成咸菜了:“奴才真的只看到这些。”
“废物。”
李夕月不做声了,骂就骂吧,在他心里,她百无一用,就是个伺候人的,而且连他床上都不肯伺候,果然是废物。
皇帝把那虾须镯子、荷包和一大串钱往前头一推:“拿走拿走。朕还不至于觊觎你这点子东西。记住,上头赏你的就是你的,不用上交。”
“哦。”李夕月这才略略开颜,往袖子里塞东西,一高兴嘴也闲不住,“那他们都那么客气地发赏,奴才们去颁赏赐不是赚了么?”
皇帝若有所思地听着,在她塞铜钱的串绳时攥着她的手腕问:“你们不过是小虾米,朕倒问你,为首的,礼亲王赏了多少?”
李夕月钱串儿也忘记塞了,张着嘴望着皇帝。
脸上呆傻,心里飞快地在转:是了,他一定推测出李贵收了不少赏赐,他肯定还担心李贵收了别人的赏会出卖他,毕竟李贵离他多近啊,他有什么想法李贵说不定都知道;但是,我又不知道李贵拿了多少,而且李大叔对我这么好,我能出卖他么?
于是磕磕巴巴说:“奴才怎么知道?”
皇帝冷冷一笑,附在她耳朵边说:“你怎么知道?传杖过来赏你一顿,你可就知道了?”
他果然没安好心!果然就是想找茬儿揍她、报复她!
李夕月气怒之下,竟然也不哆嗦了,昂起头说:“那奴才也不知道啊。”
皇帝“忽”地起身,揭开门帘对外面大声道:“来人!”
李夕月爆竹似的蹦跶了一下,顿时怂了,带着哭腔说:“你就是想报复、想打我……”
皇帝回头看她一眼,果然她背对着他肩膀一耸一耸的,怂得哭了。
他无奈又好笑,俟见李贵小跑着进来,他放下帘子,指着李夕月笑着说:“这个废物,就有胆子顶嘴,还没打呢,都吓哭了。不过——”
顿了顿:“倒是个嘴巴紧、讲义气的。”
李贵不知道怎么回事,讪讪地看着这两个——这是闹脾气呢还是闹脾气呢?
昝宁重新到李夕月面前坐着,说:“李贵得了多少赏,都汇报给朕了,不用你替他瞒着。他从小儿看朕长大的,更无须叛朕,朕要连他都不信,就没可信的人了。你呀,真是傻!”
李夕月抽搭了两下,感觉自己被他耍了,也抽搭不出来了,就是想咬他一块肉。
昝宁说:“当差当得不好,朕自然慢慢教你。至于脑子笨嘛……”
他抬头对李贵说:“赏她三斤核桃补补脑子。”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这几天在医院陪护,好在暂时还有几章存稿,可以手机发文,就是不大方便和大家交流了。还是求大家多多留言,我都会认真地看的。
多难兴邦,多些坎坷也是对我的磨练,愿一切安好。
第40章
李贵带着李夕月去领赏的时候, 看着小姑娘泪痕都没擦干净的脸蛋儿,恨铁不成钢地说:“我说夕月,你怎么就不听劝呢?”
李夕月还处在大惊之后的大喜中, 脑子一时没转过弯儿,“啊?”了一声, 傻乎乎地望着李大总管。
李贵说:“万岁爷的意思你不懂?”
李夕月脸“腾”地红了, 噘着嘴不说话。
李贵看她那小表情实在生动, 脸上挂着泪呢,刚刚知道没事儿了时则眉花眼笑的,这会儿突然又是一副嗔色。鲜灵灵的, 怪道惹人喜欢。
李贵说:“答话啊。真不懂?”
李夕月说:“我还等着出宫嫁人呢。”
李贵若有所思地问:“你……外头有人等着?”
李夕月踟蹰, 该不该说亦武呢?不过,他们俩也就是被父母辈的拉郎配、开玩笑,又没有真的合八字、下小定, 这会儿就说他在等她,她自己都觉得不可信。
她一踟蹰, 李贵就笑了:“别傻了, 你入宫晚,十七了, 但要等出宫,少说还有八年。什么人啊等你八年?除非是娶不上媳妇的没用男人, 那,比得过万岁爷?”
若是论模样、论地位, 当然一个都比不过。
但是李夕月噘着嘴, 半天说:“甭管是谁,总不会娶我做小。”
李贵明白了些,眨了两下眼说:“这就是奢望了。”
“我没有奢望他!”
李贵说:“万岁爷对你好不好, 你觉不出来?”
李夕月短暂地沉默了一下:“受不起。”
她的意思,其实李贵也琢磨明白了。
小儿女之间的那种爱恋,需要两情相悦,需要互相体贴,还需要一点干柴烈火。昝宁这个人,小时候在皇子居住的北五所长大,年节难得才能见一次父母。一个没被好好爱过的人是不大懂得如何表示自己的感情的——不仅不懂,甚至还会有点别扭。只是他现如今的身份摆着,没有人敢跟他提,也没有人敢不顺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