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明说,阮皙也猜到今晚段易言去段家,恐怕也是为了自己母亲自杀的事。
难怪他情绪不高,连跟她说都是低声。
周礼话已尽此:“小阮妹妹,易言这辈子得到的东西都是他拿另一种代价去同等交换的。或许你会觉得他会算计利己,但是在他眼中这可能就是最能维持彼此关系,最有保障的方式。”
公寓的气氛很静,特别是门被打开又关上后。
阮皙独自坐在沙发上,把照明的最后一盏灯也关了。
她单薄的身影就隐在暗色里,四处静寂无声,还听得见窗外楼下偶尔邻居夜归时的交谈声,老式的居民楼环境是很杂,却充满了热闹的烟火味。
阮皙眼睫轻抬,看向墙壁上一分一秒走过的时钟。
房间里,段易言才睡下两小时,天还没亮就醒来了。他睁开双目,看见一抹纤细的女孩身影就坐在床沿,灯光微亮,暖色调衬得她的侧脸格外美好柔软。
还没动,他就先发现被子下的身躯被涂过药膏,带着药香的凉意。
阮皙似乎也发现他醒了,转头看他,眉眼间和脸蛋儿的情绪都是平平静静:“我以为你起码也会睡到天亮,看来下次该吃点安眠药。”
段易言年轻体力好,一两个小时的休息就能复苏过来。他慵懒地坐起,半靠在床头,是侧着脸庞,凝视着她的模样,好似许久没有这样肆无忌惮的看过了。
过了半响,他等看够了人才开始说话,只字不提段家发生的事,而是说:“今晚阮玥和周礼不该叫你过来,下次别听他们的。”
“你要真这样想,在段家就不会跟我走。”阮皙看出他口不对心,乌黑的眼眸安静地看着他,都在沉默,直到三分钟后。
她将药盒收拾好搁在床头柜里,拉开始,还能看见两人距离很早之前没有用完的小盒子,不动声色地忽略,出声继续说:“段易言,夫妻婚姻破裂选择离婚不代表要闹成仇人关系,托你的福,阮家起码三年内是不会让我跟哪家公子哥联姻。我想……以后我们还是少见面吧。”
这是段易言睡觉的两个小时里,阮皙独自坐在客厅里做出的决定。
周礼跟她说的故事,她很同情,也可怜段易言从小被家族同辈排挤针对的遭遇。
但是这不代表能跟两人失败的婚姻混为一谈,要她用自己,去安慰段易言悲惨阴暗的童年。
阮皙说完就低下脑袋,不再去看段易言眼神变化的情绪。
她弯唇笑了笑,有些没力气:“你就当我是一个无情自私的前妻吧,你的圈子我这辈子都融入不进去的,也不想强迫自己。”
——
段易言慵懒地靠在床头,长时间都没有说过一个字。
他听得清阮皙每个字里的意思,在段家她会站出来当众维护,只不过是处于人道主义,看在两人是前夫妻关系的份上。
回到私下独处时,就迫不及待地想撇清自己。
让他不要误会了——
段易言极好看的眉眼间掠过情绪,抿直的薄唇扯道:“所以说你之前想和我谈感情,现在不想和我谈感情了?”
阮皙就是这个意思,没有人会在不断失望后,还一层不变的对他有所期待。
她很理智,也克制着不动的念头,抬起头微笑道:“段易言,如果你哪天和姜静格结婚了,我绝对会做整个榕城里最完美值得别人争先恐后学习的前妻模范,会祝福你的。”
及时止损,是她备受摧折的人生中悟出的一个道理。
阮皙的狠,是柔软带着一丝善解人意的温柔。
她不像是尖锐的刀尖,狠起来要往你身上划个几百刀,血肉模糊了才觉得大仇已报。
她是用笑容和轻声细语的话里,直接诛心。
段易言眸色很深盯着她没有移开,似乎不知不觉中对阮皙整个人的渴望,已经深入骨髓,不是那种强烈到一分钟离开她就世界崩塌,恰巧如此,那种被一点点操控着行动力的感觉更可怕。
从离婚到现在才半个月不到,他甚至已经有了后悔的迹象。
一早就没有准备离婚,所以根本不应该答应她。
……
阮皙并不知道段易言心中是这样想的,房间里心平气和交谈过后,她已经起身去客厅,从厨房端了碗热汤面出来。
厨艺卖相自然是比不得段易言的,限于勉强能入口的水平。
段易言去浴室冲洗完澡才出来,也不知是不是故意,就围着浴巾,什么都没穿。
他坐下吃面,味道很淡,好像忘记放盐了,也不动声色地开吃。
阮皙在等保镖来接,一时半会也走不了。
于是她只能看着段易言,眼睫毛下都浮现一层薄薄的淤青。
“去房间补会眠,天亮了我送你。”
段易言修长漂亮的手拿着筷子,继续挑面吃,眼风却淡淡扫向她。
阮皙一想到他是赤着身从被窝里爬出来,丝毫没有犹豫地拒绝了:“这样不合适。”
段易言挑面的动作一顿,几秒后,薄唇扯了扯。
他把碗里的面汤喝光,在灯光下,冷白清隽的脸庞上,连下颚的胡渣都刮的干净清爽。
这个年纪的男人,睡上两小时,吃饱后,体力瞬间就复苏回来。
所以等窗外的光线彻底亮了后,无论阮皙怎么拒绝,他拿着车钥匙就是执意要送人:“连我送你,也不行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