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嬷嬷连着“呸”了几口:“说什么傻话,快别说了。”
她强硬地拉着宝宁进屋子,将她按坐再床上,鞋子脱了,用被子裹好,哄劝道:“咱们吃饭好不好?吃了饭,王爷就回来了。”
“你骗我。”宝宁抽抽噎噎,“我吃了那么多饭了,他也没回来,我不吃。”
刘嬷嬷无奈又心疼,她拿这样的宝宁没办法。她想劝宝宁坚强一些,但说不出口,她的宝宁已经承受得太多了,她原本也只是个需要被呵护和疼爱的孩子,她自己还没长大呢。
刘嬷嬷无比地理解宝宁此刻的心情,但找不到合适的言语安慰,想着想着,自己的眼圈也红了。
……
裴原推开房门的时候,宝宁已经哭到打嗝。她最开始还是因为伤心而落泪,后来完全变成情绪的宣泄,像是想通过这种方式将积攒许久的委屈都哭出来,她憋在心里太久了,憋得心疼。
裴原最见不得她哭。
他本就是怀着一颗愧疚与自责的心来的,他一路上想了无数能哄她高兴的法子,想了无数他以前说不出口的甜言蜜语,裴原信誓旦旦地认为自己一定能将宝宁哄好。
直到现在他忽然明白过来,他亏欠宝宁的东西不该用几句好听的话,或是几个吻就简单地算清。
他一辈子都还不清的。
从见面的第一日开始,他便亏欠她,他们从一开始就陷入了个恩与爱交织的、难舍难分、不死不休的局。
好在他还有漫长的余生,可以毫无保留地奉献给她。
裴原叹了口气走上前,从刘嬷嬷的手里接过宝宁,双唇亲吻过她泪湿的眼睛:“好了宝宝,我回来了。睁开眼看看我好不好?”
第164章 (正文完)
隔着眼睫上的水雾, 宝宁看见裴原模糊的脸。
她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一时没反应过来,但因着惊讶止住了哭声。
刘嬷嬷欢喜得手舞足蹈, 拉扯宝宁的袖子道:“王妃你瞧见了吗,是王爷, 王爷回来了!”
“要当娘的人了, 还像个小孩子似的, 哭得没完,丢不丢人。”裴原声音轻轻柔柔的,刮一下她的鼻尖,问,“想没想我?”
宝宁的心停跳了一瞬。
她抬起手臂胡乱抹一把眼睛,认真地看向面前的人。
他们好久没见了,他变了一些,好像比以前白了点,也瘦了点, 眉眼更加深刻, 眼神却温柔得像是一汪湖水。
湖水里映着她狼狈的脸,乱糟糟湿哒哒的额发,眼睛鼻子都是红的。
宝宁的鼻子倏地更酸了, 委屈排山倒海地袭来。
“说话。”裴原单手将她搂在怀里,另一只手在脑后揉她的头发,“想没想我?”
宝宁的唇慢慢地瘪起来, 裴原一眼就看得出,这是又要哭了,她每次都这样的表情,活像只小鸭子。
果不其然, 下一瞬,宝宁哇的一声哭出来:“你早干什么去了?你跑去哪里了,这么晚才回来,你知不知道我多担心……我还以为你死了,肠穿肚破,头都掉了!”
“哪儿听来的话。”裴原无奈地叹气,拉着她的手摸自己的肚子和脖子,“你看,不是好好的。”
“你这一白日干什么去了!”宝宁又恨又气,捶他肩膀一下,哽咽道,“不知道我在等你吗?你是不是故意的,就想让我等,看我出丑!”
还没完全愈合的伤口被她碰着,裴原的脸色白了瞬,他忍着疼,搂过宝宁拍她的背,低声哄道:“我知道,是我错了,再没下次了……”
裴原发现宝宁瘦得厉害,好像比他刚刚离开时还要瘦,背上的骨头硌得人发疼。仔细地看她的脸,也就他巴掌大,下巴尖翘翘的,好不容易养出的那些肉全掉下去了。细细的胳膊细细的腿,就肚子大了些,像扣了个小西瓜。
裴原心疼得不行,揉着宝宁的脸问:“怎么回事?这些天没好好吃饭?”
“吃什么呀,都吃不上饭了!”宝宁抽抽搭搭地倚在他怀里,“封城了那么多天,城里的粮食根本不够,好多百姓和士兵都吃不上饭。我把府里的粮食都运出去了,每日节衣缩食,腊八的那天只喝了一小口腊八粥……”
在裴原没回来前,做这些事,宝宁没觉得苦,那是她的责任和本分。但现在裴原回来了,宝宁又忍不住将积攒已久的压力都宣泄出来,把吃的苦受的委屈都说出来,就像是个磕破了膝盖找娘亲要糖吃的孩子一样,渴望得到裴原的心疼和安慰。
裴原惊诧了一瞬,很快明白过来。丰县城内粮食的紧缺是他早就猜到的事,但没想到,宝宁竟然有这样的能力和魄力为他分担。
他闭了闭眼,更紧地拥住宝宁的身子,轻声道:“是我的错,让我们家宝宝可怜成了这样。”
“我还好久都没睡一个好觉了。”宝宁吸吸鼻子,“昨天更是一夜没睡,今早上饿着肚子就去城墙上找你,但是没看见,我现在还没吃上饭呢。”
“我错了。”裴原不住地道歉,“想吃什么?我去给你做,好不好?”
“别吹嘘了,你做的东西能吃吗?”宝宁破涕为笑,“吃你的东西,是补偿我,还是惩罚我?”
裴原看着她的笑,眼睛都移不开,几乎痴迷地问:“宝宝,再笑下好不好?”
“不要。”宝宁哼了声,别开脸不理他。
裴原的心都要化了。他的宝宁终于又可以依偎在他怀里,像是以往无数次那样,像个小孩子一样和他撒娇。他还活着,并没有失去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