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易徽从矿洞进来,第一眼便瞧见了衣衫堪称褴褛的苻令珠,他曾经光鲜亮丽的明珠,现在明珠蒙尘,也不掩丽质。
即使浑身脏兮兮的,也是最美的那一个。
感谢她还活着。
“把眼睛闭上明珠,你不能睁眼。”
他急切地大步上前,张开双臂便要将她拥进怀中,但要抱时才发现,她怀里还抱着一个婴儿,抱人的动作一顿,他面上怔愣片刻,苻令珠人已经靠了上来。
她头抵在他肩上,他伸手将人揽进怀中,还小心地避开拉芙,没有压到她。
苻令珠这个时候,心里有些哭笑不得。
而后泪珠子便断了线,怎么也连不起来了,她哭着道:“你怎么才回来呀?”
只一句,便将王易徽的忐忑都吹散了。
他将下巴搁在她的头顶上,温柔道:“我回来了明珠,我回来了。”
她只重复着这一句话:“你怎么才回来呀?”
“你怎么才回来呀?”
“你怎么才回来呀?”
她胸腔起伏不定,泪水布满整张脸,一声比一声大,最后堪比哭嚎:“你怎么,怎么,才回来呀?才回来呀!”
“是我的不是,我的不是,我回来晚了,”他把手放在她的发上,不断揉着拍着,鼻子一酸,侧过头面向石壁,地上的尘土里混杂了一颗泪,“对不住,明珠,是我的错,不哭了好不好?”
苻令珠喘着气,泪水化成的小河在她的下巴处悬挂着往下滴落,“你怎么,才回来呀,我差点就死了,就差一点。”
后怕从她心中涌出,她身上压着三千人的命呢!
万一哪里出错了,万一王老狗没有找到她,她命丧在此都没有什么,但那些人何其无辜。
就差一点,王老狗再晚一天找到他们,他们都会有人被活活饿死冻死。
“真的,就差一点。”
“我知道明珠。”
“你怎么才回来呀……”情绪大起大伏,又被释放过后,苻令珠放心地晕了过去,晕过去时,周遭的声音才进入了耳中一点。
“你们都闭着眼睛,一个个出来。”
“来人,快来救人!”
他们被救了,苻令珠陷入了完全的黑暗中。
作者有话要说: 王老狗:我想着,这孩子应该不是我的?怎么算也不对啊,走了还不到半年,这孩子都得一岁了?
(写这章的时候要哭死我了,这章给你们发红包,摸头)
第86章 清醒
“这都三天了, 夫人还没醒,真的无事吗?”
“郎君放心,夫人无事, 只是之前太熬心血,现在让夫人好好休息, 待其醒来吃些温补的食物即可。”
苻令珠耳朵里断断续续传进了很多嘈杂的声音,她沉浸在自己的梦中, 一时间竟分不清梦境和现实。
梦里的她,穿着一身绯袍,高傲如天边云彩, 触不可及, 正在同钟世基讲话,言语间对其颇为推崇。
而见到王易徽后,宽袖甩开, 背着手走远了, 万分不屑与之为伍。
钟世基因治理蒲州瘟疫一事, 被万人景仰,他用强有力的手段,将瘟疫控制在蒲州城,让其没有向外蔓延, 就连陛下都夸奖了他, 还将其官职向上提了。
然而王易徽处处与之作对, 甚至做出屠城之事,这可比瘟疫残忍多了,她心中不认同,也不爱搭理他。
甚至视他为奸佞小人,因他谗言之故, 陛下要彻查当年瘟疫和屠城之事,说此事有蹊跷,还疏远了钟世基。
她为钟世基打抱不平,在朝堂上,讲古论今,处处偏帮钟世基,终是帮着其赢得胜利,打消陛下彻查的打算,再遇见王易徽,自觉扬眉吐气。
可画面一转,她就身在矿洞之中,周围全是衣不蔽体的异族人,她同他们一样困在矿洞中,每日拼命劳作。
直到最后一日到来,矿洞地动山摇,巨石当头砸下,整座山都垮了,她被压在山下不见天日。
坑杀了他们的钟世基却凭借着谎言,说他们是瘟疫,治理了他们,从而官运亨通。
朝堂上,为钟世基说话的自己,嘴脸万分恐怖狰狞,她被钟世基欺骗,助纣为虐,成为了彻头彻底的伪君子。
心中痛苦与悔恨交织,布成了一道大网,将她死死束缚住,无法挣脱。
这时,似有一道光亮照在她身上,熟悉低沉的声音就响在耳畔,她跟着那道声音跌跌撞撞向外走着。
当她踏入光团中时,眼眸睁开,苏醒了过来,泪珠悄然隐匿在耳鬓中。
那熟悉的声音,正压低着声音,满是柔情的劝说:“拉芙,我们再喝一口羊奶?”
她缓缓侧过头去,映入她眸中的是正在哄拉芙喝奶的王易徽,他半低着头,一边低声诱哄,一边无可奈何地将碗里剩余的羊奶喝干净,抱起拉芙轻轻拍着她的背部,直到拉芙打了个小小的奶嗝,他方才细腻地将其嘴边的奶渍擦干净。
拉芙转着眼球,看见她正在看自己,兴奋地伸出小胳膊冲着她:“咿呀!”
苻令珠干涸的唇裂开血口子,笑了出来。
“咿呀,咿呀。”
王易徽哄着平日里都不怎么活动说话的拉芙,似是心有所感地转过头,看见她醒了,语气里有藏不住的惊喜,“醒了?”
“嗯,”她费力的说,“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