苻汝真挪着步子移了过来,苏若儿已经出去送大夫了,屋子里的婢女也都被打发出去,就剩姊妹两人相顾无言。
半晌,苻汝真扶她坐起,低头着头小声说了句:“阿姊,对不住,是真真惹你生气,才动了胎气。”
“傻孩子。”
又说她傻,苻汝真委屈地看她,只看见她阿姊伸手将她鬓角的碎发别至而后,这才大着胆子将药碗送到苻令珠嘴边。
“阿姊,喝药。”
姊妹两个一个喂一个咽,便是有了满嘴的苦涩,苻令珠也没说出来要将药一口气喝尽,而是让苻汝真一口一口喂着她,直到她不再紧张。
一碗药喝进肚中,苻令珠全身都暖烘烘的,肚子也没有那么疼了,苻汝真拿出桂花糖塞进她的嘴里,还撑着脸蛋问:“阿姊,是不是很甜?”
这还是个孩子呢。
苻令珠看着眨着大眼睛问她的苻汝真,她没有前世的阴郁,也不再苦着一张脸,整个人都散发着活力,点头道:“是很甜。”
而后,她问道:“真真,你是否下定决心要和柳如溪那厮在一起了?”
被问到婚事,苻汝真少见的坚持,以往她都是家中最听话的那个,可此时她面若桃李,对苻令珠肯定道:“阿姊,我想嫁他的,不后悔。”
苻令珠欣慰她的成长,又开心她不用经历前世那些凄苦的生活,心也跟着软了下来,但她还是要确定,真真不是脑子一热,就说要嫁人,便问:“那你跟阿姊说实话,你喜欢柳如溪什么?”
“啊,阿姊你怎么问这个问题?”苻汝真眼睛都不敢看她,手指把玩着苻令珠床榻边的穗子,羞涩道,“我喜欢他彬彬有礼,人对我又温柔耐心。”
她不小心扯断一个穗子,也没注意到,继续说:“他吟诗作赋也很厉害,阿姊你知道的,我一向喜欢这般有才的人,最重要的是……”
“是什么?”苻令珠眼里神色放缓温柔,给了苻汝真勇气。
“他长得好看呀。”
“噗……”她说完,对上苻令珠那副我就知道的神情,一下子忍不住笑了起来,凑到苻令珠身边道,“阿姊你在书肆见过他吧?是不是长得特别好看?”
“是很好看。”
苻汝真点点头,伸手小心放在苻令珠的肚子上,说:“阿姊现在有了孩子,凭阿姊和姊夫的样貌,肯定是一个像极了你们俩的孩子,那等我和如溪也有孩子,一定长得也很好看,我就指着孩子像他了。”
“你啊。”苻令珠无奈地揉她的头。
这确实是被呵护着长大的小堂妹会想到的方面。
“是不是阿姊,我说的没错吧?都说色字头上一把刀,那我愿意做那刀下亡魂。”
“你还有理了。”
“阿姊,”苻汝真抱着她的胳膊撒娇,“你就同意我们两个的婚事吧,求你了。”
苻令珠看着她,这还是苻汝真第一次准确表达出她渴望,她想要。
她阿娘说的对,她不是苻汝真,不能替她做决定,柳如溪那个黑心肝的日后迟早会投靠王老狗,到时朝堂有王老狗牵制,家中有她做真真靠山,不怕他敢对真真不好。
“阿姊说了也不算啊,得你父亲同意才是。”
苻汝真倏地直起身子,眼睛亮晶晶看着她,“那阿姊你是同意了?”
苻令珠眉头挑起,感到淡淡的违和感,“是,阿姊同意了。”
“啊!”苻汝真差点跳起来,“我就知道阿姊你最好了,阿姊你同意就好,我这就告诉阿娘和父亲,阿姊你同意了。”
“你怎么那么开心?”
“父亲说,这婚事他已经应了,只要阿姊你同意,我和如溪的婚事就成了!”
苻令珠愣了半晌,心里升起的荒诞感还没退去,只见苻汝真开心地收拾药碗,又利索地扶她躺下。
小嘴里嘟嘟囔囔,“阿姊,你肚子还痛不痛?我叫婢女过来服侍你,然后去门口看看姊夫到哪了,顺便跟父亲和阿娘说一声让他们去找媒人,这个消息我还要告诉如溪一声,哎呀,我好忙呀。”
她三两下就奔出了房门,苻令珠在她身后伸着胳膊,愣是没得到插嘴的功夫叫她,只能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房间中。
苻汝真小跑着迎面看见王易徽满头是汗地跨进院门,“姊夫,你来了,快进去看看阿姊。”
王易徽冲她点头,“你阿姊怎么样了?”
她用手捂着小嘴,眼里全是揶揄,“姊夫你自己去看就知道了。”
看苻汝真不担心的模样,王易徽略微安心,却还是迈着大步向屋内走去。
他还是来得晚了些,苻家派人去国子监寻他,巧他不在,他被陛下叫进了宫中,还是出了宫,见到候在外面等他的小厮,这才知道明珠肚疼还叫了大夫。
骑上马就往苻家赶,因想起苻令珠在西北那暗无天日金矿中的样子,过于着急担忧,愣是出了一身汗。
屋里苻令珠刚把悬在空中的手放下,就见王易徽推开门进来。
他几步冲到她床前,担忧着望着她惨白的面色,而后坐在床榻上,将其拥在怀中。
苻令珠重重吐出一口浊气,万万没想到,苻汝真的婚事最后要靠她点头同意。
“明珠,还有哪里难受。”
她有气无力地靠在他胸膛上。
她哪里都难受,整个人都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