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两人婚礼之时,郎君们就已经齐聚一堂,喝了个痛快,有不胜酒力的,到今日头还有些痛。
但不管是天甲班有志不在长安,而是从小处干起的郎君,还是与苻令珠更加相熟的天丙班郎君,无一例外,都要先同王易徽说话。
无他,苻令珠已经嫁为□□。
不过就是称呼上的不同,天甲班的要叫苻令珠嫂子,而天丙班的要叫王易徽姊夫、妹夫。
“姊夫,我们可将清君托付给你了,”天丙班的学子道,“别看清君没有兄弟姊妹,但我们天丙的人都是她的靠山,我们不是亲人,胜似亲人。”
“若是留在长安城的郎君、小娘子听闻姊夫对清君不善,那我们便是全力赶回长安城,也得为清君讨个说法!”
纪四娘在一旁应和,“大家且放心,照看清君的事情便交给我,一有风吹草动,我立刻通知大家。”
众人嘻嘻哈哈笑着,还不断给纪四娘出主意,让她将消息传递给谁,能最快让所有人知晓,苻令珠就在这片声音中,好半晌扯出一个笑来,眼里水光流转,妩媚天成。
鼻头发酸之际,她侧过头轻轻将半边脸埋在他的胸膛,只觉他双臂环绕自己,向大家拱手,郑重承诺:“诸位且对沛笙放心,必将清君视为掌上明珠。”
她自是没有见到,往日里冷漠着一张脸,治得天甲班郎君服服帖帖的王易徽,眉眼看向她之际,是如何温柔。
只这缱绻一眼,就让天丙班放下心来,隐隐还有醋意。
每一个即将远行的郎君,都要同两人说话,他们告别之际,其余郎君也没有闲着。
有天丙班时常自卑的郎君,趁此之际向心中喜爱的小娘子表白心意,只道她若愿意,立刻让媒人上门提亲。
大家同窗一场,日日在一起读书,一过便是五年,互相之间早已升出朦胧之感,小娘子当即便同意了。
也有人表白不成,落寞离去,只道日后还是朋友。
临近大考时,天甲班郎君到太学与众人一道学习,李信言已经将太学纪四娘扒拉到怀里自不必说。
不少郎君也撬了天丙班的墙角,论家世、才貌,天甲班更胜丙班郎君一筹。
但天丙班内部,升出情愫者,少之又少。
大家入学时都且年少,一呆便是五年,谁不知道谁得德行,日日相对,没少争吵,看天甲班郎君有意,他们都暗中推了一把。
也就这些个自诩风流倜傥的郎君,还以为自己多厉害,在众多对手中,喜抱美人归。
几次互相针对过后,天甲班郎君和天丙班的郎君,从情敌一跃成为挚友。
有家中给铺路,日后成就可见一斑的天甲班郎君当朋友,对天丙班的人来说,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他们又怎能不感激苻令珠。
若不是她在最后关头拉了他们一把,兴许他们还浑浑噩噩混日子。
被家族打压、受言语欺凌、最后娶妻生子,重复生活。
他们甚至没有机会跳出往日圈层,不能脱离家族,去别州重新开始。
可自从大考成绩与实习地点下来后,家中族人一改往日嘴脸,天天奉承不说,就连出行所需打点,都不用他们考虑,全部都准备好了。
领成绩那日,乙班同学的吃惊,至今还记在心头,那种被人夸赞的成就感,是他们从未感受过的。
从大考过后,他们一直没有能说出口,一直在等一个好时机,还欠苻令珠的一句话,终于可以说了。
天丙班的郎君们互相招呼,齐整整站了四排,就如同还在国子监上骑射课的时候,苻令珠都是让他们这样站着,教他们做动作,让他们锻炼身体的,往事如此让人怀念。
“收伞。”
油纸伞都被他们收起,雨丝打在他们身上,他们浑然不觉。
所有人一齐对苻令珠施礼,朗朗声音响彻天地。
“清君,多谢!”
简单的语言才最具力量。
苻令珠未曾料到他们会如此,微张着唇,赶忙说:“你们这是作甚?”
“哎呀,你们要谢清君,怎么不叫上我们,过分了啊!”纪四娘出声。
小娘子们裙摆飞扬,娇嫩的花儿一般站在了郎君们身侧,队形一下就顺眼了,同演武场上一模一样。
她们同样没有撑伞,双手合十放在腰间俯下了身子。
“清君,多谢。”
王易徽轻轻擦过苻令珠的眼角,语气温和:“明珠,去吧。”
苻令珠用力眨了下眼,慢步走到他们前方,回礼。
“太学天丙班的同窗们,清君在此也要谢过你们。”
谢谢你们让她得以窥见以往稚嫩的自己,让她苍老的心,重新散发活力。
刚才的嬉笑昙花一现,离别的伤感随即而来。
天下无不散宴席,终须一别。
阴雨绵绵,此去山高水远,路远且长,只怕物是人非,惟愿大家前程似锦。
郎君们随即各自登上属于自己的牛车、马车,车轮滚起,他们从车内探头最后一挥手,追逐前路去了。
天甲班的郎君们互相给了对方一拳,笑视一眼,将王易徽和苻令珠隔开,簇拥着他往城中走去。
李信言勾搭上他的肩膀,“沛笙,你跟我们说说,新婚之夜滋味如何?嘿嘿嘿。”
他一问,所有天甲班的郎君都支棱起耳朵,他们这群勋贵之子,能进甲班的,无不是被家族寄予厚望,平日里也是洁身自好,压根没有什么暖床婢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