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不是个好东西,但是她得喝,喝了才能把憋在心里的那股劲疏散出来。
丁立军搓着脸想骂人。
“你说你这是何必呢?”
他走近两步拍梁桢的肩膀,梁桢眼泪掉得更凶了。
没有办法,她也不想这样,可是崩溃来得太快了,她连抵抗的机会都没有,包括什么时候眼泪掉下来,什么时候开始哭她都不知道。
情绪失控好像都是一瞬间的事,但是她自始至终都没发出任何声音。
她连哭都是克制的。
丁立军不知该同情还是该佩服这个女人,他只是轻轻揉了下梁桢的肩。
“去找他吧,别管以后怎么样,起码你得去争取一次,就像你当年决定生下豆豆一样,那时候也没人告诉你将来会发生什么事,可是你不照样生了?所以就当,拿出你当年撕录取通知书的勇气。”
梁桢抬头,泪水还挂在眼眶。
丁立军:“我去帮你接豆豆。”
对方翻绿灯了,两边等待的行人开始通行。
梁桢手指捏着从腕上挂下来的那颗六芒星。
她这二十多年来做过很多足以改变命运的选择,六岁的时候放母亲走,十二岁的时候跟着梁波来到泞州,十八岁和唐曜森发生了关系,十九岁生下豆豆……似乎每个转折点都是源于她的一念之间。
包括今晚。
“我可能得出趟远门,你接到豆豆后帮我送去芙蓉苑。”
“没问题!”
“谢谢!”
丁立军摸了下她的头发,“走吧,丫头!”
梁桢捏紧包带往对面跑。
夜色刚浓,霓虹正耀,她恰似一个好年纪,就如丁立军所说,别管以后怎样,她起码得去争取一次。
“孙师傅。”梁桢在开往汽车站的出租车上拨通了孙叔的号码,很快孙叔就把钟聿在杭州入住的酒店和房号发了过来。
梁桢用最快的速度赶到汽车站,运气不错,赶上了最晚一班即将开往杭州的城际大巴。
九点零五分车子缓缓驶动,开出回车场。
泞州距离杭州两百四十公里,全程高速的话大约需要行驶三个半小时。
梁桢捏着手机倒在椅背上,胸腔剧烈的跳动频率在提醒着她自己做了一件多么荒唐的事,可是各种情绪交织,她根本无暇去思考自己这个行为是对还是错。
二十分钟后车子驶上高速,梁桢动了下僵硬的背脊,一路飘在半空中的情绪渐渐沉淀下来了,她总算慢慢恢复了一点思考的能力。
要不要提前给他打个电话,或者微信上跟他说一声?
自己这么突然跑过去会不会影响他工作?
要是不巧看到不该看到的事和人呢?自己又该如何处理?
一头热的冲动随着时间的推移渐渐冷静下来了,但梁桢最终还是决定暂时不告诉他,倒不是为了要给他一个惊喜或者突击,只是觉得此时人都已经在大巴车上了,高速没有回头路,讲与不讲其余区别不大。
梁桢干脆把眼睛一闭,让自己顺着浅浅的醉意沉入黑暗中。
路上睡睡醒醒,还进了一次服务区,最后醒来是被周围的人群走动声吵醒。
大巴上设有饮水机,有人去前边倒水喝,顺便问司机大概还有多久抵达目的地。
末班的城际大巴旅客不多,整辆车大概也不会吵过十个人。
“还有两公里下高速了,最快也就半个小时就能进站。”梁桢听到司机略有些沙哑的声音。
她看了眼手机,还有几分钟就到凌晨了,窗外高速路上却依旧繁忙,不过大部分是重型卡车,装载着货物在灯光不算亮的路上夜行。
很快车子下了高速,进入杭州市区了,周围的高楼也随之多了起来。
梁桢走出车站的时候差不多一点半,广场上依旧有不少人,但大部分都是外来务工人群,成群结队地睡在地上,头下枕的或者是身后靠的,或许是他们的全部家当。
“小姐,要不要坐车?”
“美女,去哪?要不要送你一程?”
流连在深夜广场上的还有黑车司机,好几个一直盯着梁桢追问,梁桢摇手拒绝,“不需要!”
她最终还是用手机系统叫了辆出租车。
孙师傅给的地址很详细,加之酒店档次不低,梁桢报个名司机就知道了。
一路她也没说话,车子在路上开了半个多小时,最后停在一家酒店门口。
梁桢付了钱,下车进去。
一路过来或许大部分时间都在黑暗中,所以酒店大堂的灯光猛刺得她眼睛都疼,她定了下神,用自己的专业敏感很快就辨别出电梯在哪个方向。
也得益于前几天孙叔开车送钟聿来杭州,房间是由秘书提前订好的,孙叔一般都会负责帮他把行李送到房间,所以知道他的房间号。
顶楼,梁桢乘坐电梯直接上去。
深夜的走廊空无一人,鞋底踩在柔软的地毯上也发不出任何动静。
此时的梁桢已经彻底醒了,她一间间房门越过去,其实一家酒店的套房也就只有那么几间而已,梁桢很快就找到了孙叔说的那个数字。
房门紧闭,液晶小屏上亮着绿灯,“请勿打扰”几个字说明住客应该在房间里。
梁桢深呼吸,又深呼吸,抬手摁了门铃,连续摁了两下,等待,没动静,又摁了两下,还是没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