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下小地方,虽然比不上泞州这边,但到底是自己的房子,等再做几年我做不动了,老了起码能有个安生的地方。”
“……丫头,你以前不是说过吗,你学建筑,将来给人盖房,按照老祖宗的说法,有房才有家,有家,才会有根啊。”
梁桢闷住一口气背过身去,双手合拢捂住嘴。
盛夏的穿堂风犹如利剑穿透人的身体,她抬头看了眼屋檐上方的天空,几朵浮云在缓慢挪动。
……
梁桢那个下午就耗在了丁立军的事上,冷静下来后她觉得不能坐以待毙,于是去了当时推介保姆的那个劳务中介。
原本想讨个说法,按理发生这种事中介也需要作出赔偿,可中介说大约半个月前姓冯的保姆就去主动解除了劳务合同,给的理由是正在跟主家处对象。
中介每天要经手这么多保姆,月嫂或者家政人员,自然不会管谁跟谁谈恋爱结婚还是生孩子,最后姓冯的保姆以赔偿半个月工钱为代价,取走了自己的合同,也消掉了在中介系统里的所有个人信息。
也就是说,半个月前保姆就已经开始布局。
当场中介就表示不会替主家承担任何责任和损失。
梁桢也不跟他们争吵,但不吵不代表她就能妥协接受,更何况这事还涉及到钱。
在任何关于“钱”的问题上,梁桢都死咬不松,绝对不会丢一城一池,所以她出了中介后就直接去了街对面的一家律师事务所,给了三百块咨询费,问清楚了整件案子。
律师给的建议也很中肯,主要责任肯定在保姆身上,且就算劳务合同没有终止,当初给丁立军签的用人合同也就一个月,现在已经超出了一个月用人期,按理中介就不用再承担责任。
可是从中介的办事流程看,在用人合同履行期间就单方面跟保姆终止劳务关系,操作上存在巨大漏洞,而这个漏洞导致了主家的财物损失,律师建议梁桢可以从这方面着手去跟中介谈。
两小时后梁桢重返劳务中介,将对面事务所给出的那封“律师函”摔到桌上。
中介依旧死咬不松。
梁桢也不急,掏了手机。
“刚才你这边跟我的谈话我都已经录了音,如果你们不怕影响以后的生意,没关系,我不介意发到网上帮你们曝曝光!”
这下中介这边就有些慌了,无论有理没理,开门做生意最怕就是这种“负面新闻”。
“那你想怎样?”
最后经过双方“协商”,梁桢拿了八千整。
走的时候老板娘儿子差点往她头上扔茶缸。
“小姑娘,挺TM狠的啊!”
梁桢笑笑,没言语。
梁桢重新回到丁立军住处,丁立军还是跟条虫似地趴床上。
她也不劝了,将那沓现金用发圈缠好搁他枕头边,上面还压了一张纸,是她从中介那查到的关于保姆的一些信息,尽管不是确定的地址或者联系方式,但可能也有用。
“给你买了晚饭,你吃完再睡。这是去中介那边要到的赔偿,明天上午我陪你去银行吧,开张卡,把钱存进去!”
床上的男人不动,梁桢也没再劝。
都三十好几的成年人了,遇事如果还不能自己消化,她也没法子。
梁桢将屋子简单收拾了一下,重新支开桌子,把食盒搁桌上,走的时候给他带了门。
梁桢去芙蓉苑接豆豆回家,公交车上,窗外路灯恍恍,万家灯火,又回想起刚才丁立军独自趴屋里的情景。
有房才有家,有家才有根,其实应该再家一句,有根才有亲人。
她搂着怀里的小肉体,把脸蹭在他发顶。
“豆豆,妈妈很爱你!”
豆豆不明白梁桢为何突然说这话,但孩童的世界,接收到多少爱,也会毫不吝啬地回报多少爱。
他转过身去捧着梁桢的头就是“吧唧”一亲,“妈妈,豆豆也很爱你哦!”
梁桢低头眼眶酸胀得厉害。
当年她一手大学录取通知书,一手早孕检查单。
或许所有人都无法理解为何她会放弃前程选择未婚生子,这明明是条最难走的路,可是此时抱着怀里的豆豆,她清楚,自己当年做了一个正确的决定。
……
第二天梁桢一早带着豆豆去找丁立军,盯着他在银行办了卡,又盯着他把钱都存到了卡上。
“我一会儿带豆豆去海洋馆玩,要不你也一起去吧。”
梁桢怕他一个人闷在家胡思乱想,想带他在外面走动走动。
丁立军摸着胡渣毛糙糙的脸,“我去那地方干啥!”
“可以看海豚哦,丁叔叔,海洋馆里面有海豚表演。”
丁立军捞了下豆豆的脑袋:“不就几条鱼嘛,也就哄你们这些小孩。”他抬头看梁桢,“不去了,我今天去找找姓冯的娘儿们。”
梁桢:“你知道她住哪儿?”
丁立军:“不知道,不过昨天你不是问中介要了几个号码嘛,我打电话问问,说不定会有人知道。”
……
梁桢自个儿带豆豆去了海洋馆,海豚表演要下午一点开始,上午把其他地方逛了逛,在里面解决了午饭,临近一点的时候去候场等表演。
豆豆可激动了,还抢了个头排的位置,趴栏杆上一个劲地跟空池子挥手,可就在临表演开场还有五分钟的时候,梁桢突然接到了派出所的电话,说丁立军打架斗殴,已经被带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