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盛怒之中,时间流逝是不知不觉的。
看来袁碧云在苏璞身上留下的示威似的香味果然起了示威的效果。
既然如此,苏蘅是大度的小姑娘,也便不想再责怪苏璞。
此间气氛略尴尬,只听苏蘅甜甜开口:“听哥哥说,江姊姊做的乳糖圆子东京城中无人可比,今天一尝,当真是如此。”
这汤圆不同于苏蘅在别处吃到的,做得异常精致。圆子只有樱桃大小,牛乳和着糯米粉做的雪白外皮,上面撒了淡黄色的桂花蜜。咬开内里是陈皮红豆沙熬的馅儿,间或还能尝到里面颗颗完整而粉酥的红豆粒。
这汤圆较之苏蘅曾吃过的芝麻大汤圆最不同是,它的馅儿并不太甜,反而是加了桂花蜜的汤水有淡淡清甜。
牛乳香,江米香,陈皮香,红豆香,桂花香,几种香味极好地融合,吃下去不哽不腻,足见制作者的用心。
江行首抬眸,对她微笑,“果真,他真的这样说?”虽是对苏蘅说的话,却是说给另一个人听。
苏蘅递了个“我都懂,不用谢”的眼神给苏璞,然后低下头去乖乖吃汤圆。
忽然,苏蘅想到什么似的,抬起头,问江吟雪,“江姊姊,琅嬛院里有一个叫叔夜的男倌吗?今晚是他救了我。”
作者有话要说: ①关扑:即赌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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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恪:苏小娘子,你是碰瓷专业毕业的吗?
苏璞:我妹妹是饭桶我为什么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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低血糖真的很可怕,天旋地转,浑身冷汗,接近濒死的感觉。一日三餐,好好吃饭,真的很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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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夜饮椒柏酒
元夕夜,汴京城中不乏高楼,楼上严妆少女三三两两,闲坐漫谈。
她们不时向楼下的街上看去,看到有五陵少年、王孙公子乘马缓缓跟在美人的香车后头,便凑在一起笑,想到不久之后,大抵又会有轻慢风流的词曲传唱某位娘子和某位郎君之间的韵事。
“你们看,那个人!”其中一位拍拍同伴,“那个穿白襕的书生,好俊俏。”
说罢,她忽然用团扇捂住嘴巴,仿佛在懊恼自己方才声音太大。
楼上的女子纷纷投去目光,然后眷恋的目光不约而同地在那人的眉目间久久流连。
有大胆的女子见那人将要走远,咬咬唇,摘下头上戴的绢花,往那人身上扔。
“啊,好可惜!”女孩子们纷纷轻呼。
没扔中,绢花落在那人的脚步边,他仿佛没有看见,径直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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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太学学舍,赵若拙才长出了一口气,略带不解地道:“汴京的女子也真是奇怪,她们怎么什么都往你身上扔?那些扔绢花的倒也罢了,怎么珠花金簪也扔过来,这万一砸中人脑袋怎么办?”
说罢,他又眼尖地发现,“叔夜,你胸前的金花怎么不见了?”叔夜是薛恪的表字。
看着对方神色淡淡,对被砸中或丢了那金花都并不在意的样子,赵若拙不禁一拍大腿,“哎,当真可惜了!”
琅嬛院的东西当真奢豪,给客人簪戴一次便不要了的精巧胸花也是真正鎏金的东西,做个纪念也是很好的。
从琅嬛院回来已是三更天。
夜已深,太学的学舍之外依然隐隐有斋生和歌舞妓玩笑吵闹的声音。
国朝自“元祐改制”之后,便将通过礼部会试的贡生全部纳入太学,学于此,宿于此,一切费用都由礼部承担,不用自己掏一分腰包,以待一年之后的春闱。这些太学生时人称之为斋生。
斋生中也分品级,有上、内、外三等。
其中上等者最佳,殿试中的进士多出身于此等斋生。
太学生流连坊曲,招妓侑觞,风气颇盛。若放在平日,早已有其他斋生觉得打扰睡眠而去报告舍监。
但今夜是元宵,一年之中最盛大的节日,街上彻夜狂欢的人群至今未散,又如何能强求斋生们早睡呢?现下除了玩乐也无事可做。
赵若拙将眼前的青色土瓷小碗推到薛恪面前,嘿嘿笑道:“这是我方才特意从江行首的小厨房讨来的,据说江行首的桂花乳糖圆子是琅嬛院中的一绝。琅嬛院中行首平日深藏高阁,未易招呼,今日是有了贵客才做了这圆子。要不是她小厨房里的婢女是我同乡的表妹,这一碗多余的圆子怎么轮得到我们哟。”
说罢,他又咂咂嘴,道:“要能见上琅嬛院里的行首一面,那才算是真的见识过东京城了呢!”
赵若拙今年二十八,岭南人士,紫棠色面皮,阔脸方颌。他生性爽朗,不拘小节,说话也是大大咧咧,对自己贫寒的出身毫不掩饰。
他同薛恪一般,同属太学中的上等斋生。他姓赵,家中往上数九代亦与皇室沾亲带故。
只是国朝立国将近二百年,皇家枝叶也散入百姓之中,赵若拙家中败落,一干老小便指望着他中进士,复兴家族。
薛恪想到那张小小的惨白鹅蛋脸,不由一哂,江行首的贵客,长公主的次女,想必就是她吧。
“唔,真好吃!”赵若拙习惯叫他的字,“叔夜,快尝尝!”
薛恪把面前的小碗推回去,对好友淡淡笑道:“你好不容易讨来的,怎可掠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