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房里铺了和厅里一样的 最便宜的木地板。靠着客厅的那边角落里放了一个草垫子,这是她从单身宿舍那边借来的。上面摆放着她离家上大学时家里给准备的行李。原来的床帘改做了窗帘。夜风吹动,掀起窗帘的一角,露出后面结实的栏杆。
装衣服的人造革皮箱平摆在另一边的墙角。挨着衣箱的是个大纸盒箱子,里面装着冷小凤这五年大学的所有教科书和笔记本。几个笔记本还有几本书摊放在地板上。
整套房间除了地板,唯一添置的新东西,就是一把铝制的烧水壶。
尽管小了一点儿,看起来凌乱了一点儿 空荡了一点儿,冷小凤还是感到十分地满足——这是属于自己的一方天地。
虽然没有桌子也没有凳子,她只能坐在床铺上看书,但这并不能妨碍她每天的好心情。可今天她说什么也看不下去,全是因为范主任说的集体婚礼。
她对着才翻开的书本愣愣地出神。
那个四楼的房间是装修完了,范主任也主动说严虹有什么给自己买什么。可是,可是冷小凤突然意识到自己没有参加集体婚礼的礼服。那天光顾着陪刘娜买衣服了……
不知道吴冬有没有礼服?
这个认知让冷小凤坐卧不安。她光着脚在地板上来回转。是现在回去吴冬家,跟范主任说这事儿,还是明天再去说呢?
自己总不能穿着旧衣服参加集体婚礼吧?还有自己要不要写信回家?要不要哥哥姐姐弟弟来?
想起弟弟,冷小凤又恼火起来。本来自己计划得好好的让他留在省城,结果他坚决要回家。
“我回家做外科大夫,我哥说了,他可以帮我找院领导做工作的。我才不想留在省医做二等公民呢。”
她反复劝说,最后就得了这么一句话。
冷小凤恼了一会儿,思路又回到自己的礼服上。她换了衣服穿好鞋子,决定去吴家把这事儿与范主任说了。管吴主任怎么想呢,重要的事情要先办好,家具的事儿可以晚一点儿。
冷小凤再过来,敲敲门里面没人应声。她有吴家的钥匙,打开门进去,发现范主任和吴主任的拖鞋都在门口放着。
那就是不在家了。
冷小凤锁好门下楼,想想严虹有孕在身 刘娜和龚海形影不离,自己也就只能找李敏说说话了。她转身往医院去了。
*
此时的李敏正跟着柳主任给一个5岁的肠套叠孩子做手术。孩子小,二次手术就很难做了,何况这是一年内的第三次手术。
儿童医院鉴于手术难度太高,建议他们去医大附院找前两次做手术的大夫去。那大夫会更了解孩子肚子里面的事儿。患儿父母想着孩子在医大附院前两次做手术时的艰难:患儿太多 大夫太少;每天盼大夫来查房,就跟盼星星盼月亮一样。可是大夫每天管了十好几个孩子,不停有出院的 手术的 入院的,等他忙完了,也早过了下班的时间点,人大夫也要回家休息……
于是,他们在儿童医院听到省医也有了儿外科后,便把孩子抱来了。
李敏不是第一次上幼儿肠套叠的手术。可是她是第一次上第三次开腹的幼儿手术。
黏连的太厉害了。
陈文强把自己那套心肝宝贝般的显微器械,紧急消毒后借给柳主任用。柳主任感激之余,感受到也认可了梁主任说的:陈文强内里是一团热火心肠的评语。
打开腹腔,陈文强就问李敏:“要不要戴五倍的镜子?”
“戴吧。”
戴了目镜,视野里的任何组织都放大了五倍。原本不显的 细如发丝的毛细血管也能影影绰绰看到了。虽然动作会慢了许多,实际上避免了盲目分离黏连组织造成的毛细血管损伤 出血,避免钳夹过多出血点周围的组织,这样也能避免术后出现更大面积的黏连。对孩子有更大的好处。
柳主任在李敏戴了目镜以后,便把手术主导者位置交给了李敏。看着她似慢实则很快地剥离黏连组织,不敢有片刻放松心神之时。
陈文强和梁主任也与柳主任一样地紧张。但是医学院借来的副教授也好 主治医也好,俩人都不愿担干系,不愿意接收这患儿入院。坚持认为该把孩子送去医大附院,找上两次给患儿手术的主刀大夫。
指不上儿科借来的这俩外科大夫,陈文强气恼之下便要陪着柳主任上台。幸好柳主任还没有失去理智,让人把李敏叫了来。
“陈院长,这孩子的手术难做 未必能下得来台。你不能沾手。我和小李做,有事儿我扛着。外科还有那么多事儿等着你呢。”柳主任进了省院没多久,就看明白了省院的权利架构意义。
有陈文强做院长助理,外科就会顺利地往前发展。因为舒文臣肯不计后果地护着他 给他撑腰。换了任何一个外科大夫出身的去做院长助理,都难得有目前的局面。
陈文强哪里会听他这样的劝阻。还是李敏趁着麻醉的功夫打电话给梁主任,梁主任把李主任请来,才把陈文强按住,只看 不上手。
陈文强憋气,要是儿外科再能招到人,不用等明年八月,自己就把那俩撵回去。如今他只能将就着用人。他将希望压在明年的毕业生分配上,希望能得到适合去儿外科的本科毕业生。
李敏埋头苦干了两个小时,才在梁主任和柳主任的帮助下,将嵌入结肠的回肠外围黏连的组织剥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