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容定濯从屋里出来,先前给乔慈衣治病的江开平低声道:“容相,我看这位乔夫人未必一定是撞着了头部,恐怕还有些心结,是心里生了病。想必您比我清楚,她心里是什么病,若是靠药和施针都不好,用别的方法刺激刺激,也未尝不可。”
容定濯特地请了这江开平上京,自然相信他的判断,闻言慢慢看屋里一眼,目色幽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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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见药师光琉璃如来寿诞临至,太皇太后要去天宝寺祈福。
皇帝皇后尽孝,也就跟着一同前去。
天宝寺历经三年多的修缮翻新,户部一直在往里边拨钱,隋祉玉也就顺道看一看天宝寺的修缮近况。
皇家之所以对天宝寺花力气修缮,而非重建,是因为天宝寺坐落在明山,有石窟,有佛塔,还有悬廊,是利用地势花费许多巧思修造而成,建造风格独具一格,尤其在京畿中独具一格,非是普通寺庙可比。
沿着悬廊走过,一路能看出许多神佛壁画与塑像,无论画像还是塑像,无一不是极尽精细,线条流畅洒逸,色彩鲜艳而充满强烈对比,工艺的细致让人啧啧惊叹。身处其中,只觉目见莲花法器,万千空明,处处皆是大气瑰丽。
隋祉玉对绘画颇有心得,幼时来天宝寺,就很喜欢寺里的壁画,总是流连忘返。从保护丹青与建筑来说,皇帝也希望天宝寺能修缮完整,将本朝工艺之美流传下去。
顾磐磐的画技虽不怎样,但恰逢药师佛的诞辰,她从小见过爷爷供奉药师佛,对此有一番特殊情结,当然也是虔心敬拜。
而且,在这佛门之地,她想起爷爷说她小时候遇到的那高僧,那高僧言她的面相要遇黑桃花,一生易作流水萍花,漂泊无定。
不管是不是那高僧符石的作用,总之她觉得自己是找到良人,不会再有那样的命运。那个所谓的黑桃花也不会再出现。
她突然又想到,难怪,她娘亲命运那般颠沛呢。她们母女俩生得相似,那高僧之言,没在她身上应,似乎在她娘亲身上应验。
大长公主要在太皇太后前尽孝,又与容定泱都喜欢佛画,今日当然也在。
顾磐磐与大长公主夫妇见面,便道:“姑母,姑父。”容定濯本是她大伯,不过,他更是驸马,顾磐磐跟着丈夫称呼。
容定泱的目光落在顾磐磐身上,不着痕迹将这个侄女看看,微笑道:“皇后娘娘。”
第120章
看到顾磐磐,就会让容定泱想起乔慈衣。
容定泱见过年幼时的顾磐磐。
小小的女婴躺在襁褓中,虽然还那样小,但已比别的小婴儿漂亮得多。
他将自己的一根手指放进她的小手里,她就会抓住他的手指,对他展露笑容。
他不可能杀掉自己的嫡亲弟弟,对这个侄女,当然也不能狠下心杀死。
可他也不想让弟弟轻易得到这个小女孩。
容定泱曾想过把顾磐磐养在自己身边,但公主的嫉妒心强,一定会认为是他跟人在外生的女儿。
何况顾磐磐婴儿时就有乔慈衣的面容轮廓,渐渐长大,容定濯很容易就会认出来。
而且,他发现自己又有些不想让顾磐磐锦衣玉食,顺风顺水长大,想让她过过苦日子,看看这个小女孩被庶民养大,会变成什么样子。
只不过,让他失算的是白歧,居然敢叛教,带走乔慈衣母女。
现在看来,顾磐磐还是幸运,顾迢龄是养亲孙女一样养她。虽然不像莲藏教对乔慈衣那样,样样比照着大家千金的衣食住用,但也算是被疼大的。
容定泱心里千回百转,面上却是丝毫不显。
大长公主要热情些,执着顾磐磐的手,和她一起去看壁画。
没一会儿,天宝寺的方丈合光禅师过来问:“可要在寺里为陛下与皇后娘娘留画一幅?”
皇帝与皇后是供养人,留画一幅在此也是应当。更何况,皇帝皇后这样的神仙风姿,合该画下来让后人一睹。
顾磐磐不想留画,说:“不用。”隋祉玉也道:“就按皇后的意思。”
合光禅师见帝后不愿留画,还有些觉得可惜。
如今寺中大结构已修缮完成,只有部分壁画仍在修补之中。
隋祉玉是天宝寺的常客,他来到一处仍在修缮中的佛窟。这佛窟里有一幅孔雀明王的壁画,是隋祉玉在修复。
方丈道:“陛下上回画完了佛身,这次只要将孔雀绘完,就算完成了。”
隋祉玉站在在半毁的孔雀明王的画像前,略微颔首:“朕会在这里住几天。”这几天不做别的,就做这个。
侍从呈了颜料和画笔过来,隋祉玉便挽起绣袍,执着笔,先蘸了绿色,开始一点一点描绘孔雀的羽毛。
隋祉玉留在石窟画画的时候,总是心无旁骛,画得很认真,那画笔之下,孔雀羽纤毫毕现,仿佛渐渐注入生命般的鲜活。
顾磐磐看他的背影一阵,就去了外边自己打发时间。
隋祉玉这一画就画到了晚上,他蓦地蹙蹙眉:“外面怎么有人在吵。”
他的话音一落,罗移正要外出询问,就有内侍跌跌撞撞进来,道:“陛下,不好了,佛塔里走水!皇后娘娘还在里面。”
隋祉玉脑中有片刻空茫,似有嗡嗡之声作响,下一刻已扔下笔,从孔雀明王的洞窟里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