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将乐阳打发去洗了碗,便带着荆殊来到原本吕音的那间房,准备重新安置他。
这屋子空下来有一段时间,如今放了些杂物。乐谣原本打算自己搬进去,如今却便宜了荆殊。
将蜡烛点上,乐谣找来另一些干净的长布,重新包扎起之前没处理好的伤口。
荆殊十分配合,还对着乐谣包扎的手艺啧啧称奇。
他问:“你这缠布的方法真实用,我却从没见过,你之前难道在医馆学过?”
因为在自己开的农家乐内出现了摔伤的消费者,特意去学过简单急救法的乐谣淡淡摇了摇头。
她边动作,边反问道:“明日……我送你进城找医馆?或者去邻村为你延请这附近的赤脚大夫过来看看?”
荆殊摇头:“不用。”
他解释道:“我这都是皮外伤,而且我自己也带了药,不妨事的。我先留在你家休养几日,等伤势好得差不多了就走。”
乐谣是不反对这种做法的,因为荆殊如果选了上面她说的那两种,出于人道主义,她就必须把之前得到的钱还回去一部分,至少让他可以看病。
只是她心中还有顾虑:“你这是仇家报复?他们会不会……找到这里来?”
荆殊显然也知道她在担心什么:“不会的,你放心吧,事情我都解决了。”
他说这话时神态怡然自若,乐谣却突然想起下午时候看到的,倒在他身边的两具狼尸。
不知道在她没看到的地方,倒下了多少具其他的尸体。
但她装作听不懂的模样:“我暂且相信你,只是你这段时间,最好不要出去见人了。等到伤势结痂,就直接离开吧。”
荆殊点头应下:“好!”
见他配合,乐谣也松了一口气。
她沉默了一阵,又开口打听起别的事情。
“你是城中人吧?”乐谣问:“你知不知道……如果我想更改户籍,搬迁到别处去……可方便?”
“搬走?”荆殊有些诧异。
但他没有多问,只如实回答道:“这恐怕很困难。新朝接管锦州后,对人口户籍这方面卡得很死……就算你能给出理由,整个流程办下来,恐怕也得两三年。”
乐谣紧皱起眉头。
得罪了张虎之后,乐谣第一个想法就是——远远离开这里。
张家在景康城还算个势力,但放到整个锦州显然就不够看了,只要自己能搬走,不管将来如何,张虎肯定不会大张旗鼓去找自己出来复仇。
可是此时听荆殊这么一说,她却意识到此路不通。
“不过有一个地方,只要你愿意去,应该能直接办下来。”荆殊又道。
“哪儿?”乐谣追问。
“磐宁。”荆殊道。
乐谣原本升起的希望又垮下去。
即使是像原身这样消息闭塞的女子,也是听过磐宁的存在的,那地方穷苦不说,因为出过悍匪,民风十分彪悍,常有命案发生。
乐谣并不知道新朝平定天下后,那里的情况如何,但想来一个愿意不问来路,广纳人口的城池,肯定存在着很大的问题。
天下哪有白吃的馅饼?
她沉默下来,不再询问。
将荆殊的伤口重新打理过之后,她便找来两套之前兄长的衣服,让荆殊自行换上。
这些衣物还是完好的,之前吕音过来收拾东西,因为忌惮亡者,根本不敢动它们。乐谣跟荆殊说明了衣物的来历,见他表现得毫不介怀,高看他一眼的同时,心中又有些疑惑。
荆殊衣着富贵,按理来说应该不愿意穿这些。
但是他在很多方面却表现得十分随意。这种随意不是心大无脑,而是确实经历过风浪后,酝酿出来的豁达乐观。
乐谣自认换成了自己,做得也不会比他差,可她在现代已经三十好几了,起起落落熬过了几十年,而荆殊分明还只是一个看着就十六七的少年。
见她愣愣站着,荆殊莫名地红了脸。
他把手放到自己的腰带上:“你,你不出去吗?我要换衣服了。”
乐谣这才回过神来,带上门离开了。
过了一阵,她见荆殊房中没了动静,便过去敲了敲门,在没有得到回应后,又直接推门进入。
简陋的床榻上,受伤的少年已经沉沉睡下了。烛光下,他眼皮轻微颤动,似乎陷入了某段梦境。
乐谣在他床前站了一阵,确认他不会有问题后,便拿起桌上的蜡烛离开。
屋檐下,她借着一点烛光环抱住自己,令自己不至于迷失于这片茫茫的黑暗中。
如果退无可退,她就必须和张虎正面对上了。
如今好消息是,张虎暂时不敢离开景康城,在城中那县令离任之前,乐谣还是安全的。
但不幸的是,这段时间内,乐谣同样无法再进城。
乐家村离着景康城最近,去一趟即使光靠脚力也只需要一个时辰。而周边其他城池,实在太遥远了。
如果不能到大城池中去,那她要怎么积蓄力量,让自己强大到能击败张虎呢?
乐谣迈开脚步,往自己和乐阳的屋子走去。那烛火随着她的行动颤动起来,在风中摇曳得厉害。
踏进门槛之前,乐谣对着它轻呼出一口气。
长夜完全统治了这片空间。
作者有话要说: 磐(读作‘盘’)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