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阳眼珠子动了动。
他放下碗,小声地回应了一句:“我不会……”
“学。”乐谣一锤定音。
在她印象中,原身这个小侄子已经五岁半。在富贵人家,这个年岁的孩子出入还有人抱,但生在贫苦的家庭,孩子只要会走路,就得学着干活。
以前原身对乐阳宠得紧,加上他确实有病在身,于是这孩子什么活都不用干。每天吃完饭后,他就缩回屋子里,跟自己的影子玩。
如今,监护他的人变了,乐谣可不会养着一个废物。
她见乐阳满脸复杂,似乎会随时缩回自己那小角落的模样,不咸不淡又补充了句:“我不会凭白无故养着你。如果你不干活,下一顿,你就自己去想办法。”
这样的威胁十分管用,乐阳飞快将饭扒了个精光,捧着碗来到了外面。
在乐谣的指挥下,他磕磕绊绊开始了人生第一次洗碗。
乐谣取了些干草,就坐在旁边,一边看着他,一边编着明天进城时需要的草垫。
她并不担心乐阳将碗摔破,小孩蹲下后就那丁点高,地面又是软软的泥地,即使不小心失了手,最多也就磕个角。
赶在夜幕黑下前,乐阳将碗都洗干净了。
见他又要藏回屋里,乐谣突然喊住他:“我明天要去把你的药都退了。”
她原本以为这小孩会说些什么,没想到乐阳在原地停了一会儿,只点了点头,道了一声“好”便跑走了。
这倒让乐谣高看了他一眼。
天全黑下后,她摸索着将最后一点东西准备好,便也回到屋中躺下。
就在她昏昏沉沉将要入睡之际,一阵阵细碎却持续不断的动静将她的困意驱散。
那是乐阳压抑的痛吟和辗转反侧的声响。
第4章
第二天清晨。
乐谣醒来后,第一件事就是往旁边检查起乐阳的状况。
昨夜折腾了许久的小孩此时倒是睡得香甜,只嘴角的血色有些淡,暗示着他彻夜受过的罪。
乐谣见状,稍稍松了一口气。
尽管不愿回忆过去那段日子,但她不得不承认,自己非常善于照顾孩子,特别是男孩。
忍下晚睡的种种困倦后遗症,她到院中洗了把脸,又起锅烙了几张大饼。
在乐全到来之前,乐阳也醒过来了。
乐谣嘱咐道:“早饭与午饭我都做好了,就放在厨房。今日还是一样,你吃完后记得将碗洗了。如果白天肚子不痛……就顺便将院子清理一下。”
乐阳蜷成一团缩在被子里,闷闷地发出一声“痛”。
可惜他找错了撒娇对象,乐谣充耳不闻,提上竹篮便出了门。
路上,她掏出两张饼递给乐全:“全叔,吃点早饭吧。”
乐全一愣。
他婉拒道:“不用,你自己吃吧。”
“我吃过了,也给自己和乐阳留了午饭。”乐谣道:“这饼不能久放,晚些便要硬得啃不下嘴了。”
乐全闻言,这才将东西接了过去。
稍稍偿还了昨天那两个鸡蛋的人情,乐谣顿时轻松许多。
一个时辰后,他们来到景康城外。
城门处的兵卒随意看了两眼乐全,便把目光放到了乐谣身上。
“乐家村的人?”他有些怀疑,“看着却不像农家女。”
周围接受检查的农家人大多佝偻着腰,背上压着沉重的担子。
反观乐谣,虽然只在头上扎了个简单利落的发髻,衣着也破旧,却偏偏挽着竹篮站得笔直,像是要进城参加什么宴会的贵人,让人觉得有一丝违和。
她大大方方任由兵卒打量,又一一回答了几个盘问,接着问道:“可以进去了吗?”
“去吧。”没有发现异常的兵卒给她放了行,同时警告道:“到城中可安分些,如果惹了事,可要被抓进大牢的。”
乐谣点点头。
进了城,她问了药铺大致的位置,便与乐全分开。
乐全原本打算陪着她往医馆走一趟,却被乐谣拒绝。
她心中有一杆秤,知道什么时候可以搭个顺风车,什么事情必须自己去处理。
依照乐全的指点和原身本来的记忆,她很快来到这家名为“济民堂”的医馆。
乐谣到时时辰还早,济民堂中已经有好几个病人排着队在等待问诊,但药台前却还空着。
她把握着机会,到药台说明来意。
“退药?不治啦?”负责抓药的药童看着也才十几岁大,闻言随意问道。
乐谣不置可否,只勾唇友好地笑了笑。
药童看她的眼神便有些轻蔑。
但他还是翻了翻账本:“我看看,乐阳……你们还有十贴药未取,如果你都不要了,我便禀告主事,退你三百钱。”
乐谣果断点点头。接着,她又拿出昨日乐全才帮她取回去的药:“这三包,是昨天我同村的族叔刚帮我取的药,麻烦小哥也帮我退掉吧。”
昨天夜里,乐谣在家中一阵翻找,只凑出五个铜板。
她这才发现,还上张婆那五贯钱还不是燃眉之急,眼下最重要的,是保证自己下一顿的着落。多退一包药,多找回来一枚铜钱,对她而言都意义重大。
听到这样的要求,药童却蹙起了眉头。
他敲着柜台拒绝道:“取了的药,怎么能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