弋羊:“叫了一声,你睡得太沉。”
洗衣机突然“嘀”的一声发出停止运转的提示音,韩沉西活动活动僵硬的脖子,说:“我脱下来的衣服你给我洗了?”
弋羊:“洗了。”
韩沉西起身要去晾,弋羊阻止说:“你先吃饭吧。”
韩沉西:“什么饭?”
弋羊指了一下电饭煲,又指向炒锅,说:“一个汤,一个菜。”
韩沉西转过头,掀开炒锅锅盖,看见里面是西蓝花炒虾仁。原本想夸一句,看色泽,比我上次掌勺做出的成品强,但话还没说出口,弋羊突然伸手摸着他的后背,质问:“你的后背怎么了?”
韩沉西不知所以:“什么?”
“青一块紫一块的。”弋羊在淤血的皮肤上轻轻按压一下,“没感觉吗?”
韩沉西:“有点疼。”
弋羊秒变严肃脸,看着他。
韩沉西一琢磨,明白估计是扛那4吨的货,重物压肩导致皮下出血了。
他三言两语把事情来龙去脉解释了一番。
弋羊紧皱着眉头,生气的口吻说:“他们要加钱,给就好了,你干嘛逞强。”
“这会你到是大方了。” 韩沉西吐槽一句,随即解释说:“不能开先河,这种漫天要价的行为有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的。”
理由正当,弋羊无法反驳,生着闷气掉头去找医药箱。
韩沉西自觉缀在她身后跟着,眼尖的瞧见她脖颈绷出一撮青筋来,好笑地碎碎念道:“我真没什么感觉,瞧把你心疼的。”
那背上的淤伤触目惊心,弋羊可没有心情跟他开玩笑,晾着不理他。
“用个笨办法赚个辛苦钱,大家都这样。”
韩沉西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弋羊的侧腰,语气黏糊糊的,颇有撒娇讨饶的意味。
弋羊阴沉着脸挥开他,完全不吃他这一套:“他们是他们,你是你,他们怎么样我管不着,但你不行。”
她蹲在地板上,从储物柜里拿出医药箱,在里面翻翻找找。
韩沉西啧了一声:“怎么还给我搞特殊呢。”
他说着弯腰将弋羊捞起身,弋羊挣扎了一下,这次没有挣脱开。韩沉西转而抓住她的手腕,迫使她摊开手掌。
弋羊最近常跑车间,即要学着操作机床,还在给实验组打杂,包括写报告、搬实验模具和铁块。
她的手心磨了三层厚厚的老茧,血泡还是上个星期韩沉西用消毒针一点点挑破的。
韩沉西耸起眉角:“你都可以,我为什么不行。”
第87章 番外(中)
许是韩沉西年少时期活得太过恣意和潇洒, 永远明艳的笑容和出其不意的小调皮刻入弋羊的髓骨,在情感上,弋羊很难接受成年后的他在试着学会独当一面时要吃苦和受委屈。
弋羊也不知是不是因为自己生命底色过于沉重,而产生了心理病态。不知何时, 她兀自幻想了一座城堡, 安排韩沉西住进去。
城堡熠熠生辉,高石垒筑, 将人生磨难、烦恼和忧愁通通隔绝, 只存留万花筒里的精美画片, 让他永保纯真, 活得像本安徒生童话。
韩沉西背后累出的这片轻伤,某种程度上,在弋羊眼里, 宛如一把刻刀, 刮掉了城堡石墙的一粒碎石,她很难过, 但尚能接受, 因为几天后, 淤血散尽,他恢复了活蹦乱跳的模样。弋羊每当看着他,恍觉刻痕可以修复, 他还是那个向阳而立的快乐少年。
只是, 她从未料想过, 世事无常有且一日会发生在他的身上。
命运的残忍在降临的那一刻,如滔天的巨浪,彻底冲毁了这座假想的城堡,弋羊的精神几近崩溃, 因为现实逼迫她清醒,她幻想的童话世界自始至终是她在进行自我欺骗和自我治愈。
——弋羊一直知道韩沉西是要回望乡的,因为那里有一块他的心病。
她眷恋他呆在她的身边给予她的温柔,但她不能横加限制他。“所爱之人即全世界”的恋爱观会让双方背上自由的枷锁。
应对再一次的分离,她能做的只有告诉自己“等待”以及“忍耐”。
等待一个转折的时机,忍耐更加猛烈的相思。
韩沉西:“又离得远了,又要很久才能见上一面了。”
客厅的沙发上,并肩挨着坐,他握住弋羊的手,十分愧疚。想当初谈恋爱被发现,刘志劲劝分,柳思凝不看好,他当时赌气下决心,要一步一个脚印证明给他们看,万万没想到,他将“路”走成了这般模样。
倘若换一个人,他想,离别的日子远大于相聚,是不是早吵得不可开交分道扬镳了。
弋羊垂着眼,眼角有藏不住的失落,但她不想把气氛搞得太过于低沉,乐观地说:“你来不了的话,我可以回去找你。”
好在她还是学生,基本的假期都在。
韩沉西:“怕你嫌折腾。”
弋羊:“早习惯了。”
这个“习惯”的养成无外乎是对现状的无奈迁就。
韩沉西胸口泛起一股“心有余而力不足”的无助感。他环顾房间,短短几个月的时间,两人零零碎碎的用品堆积,已经有一份小家庭的温馨了。
他想说几句煽情的话,亦或者拍胸脯保证的诺言,可这些信誓旦旦的辞藻首先没有给他自己心里安慰,他思忖片刻,终究还是咽下,什么都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