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踏实实干,还是能分得一杯效益不错的营养羹。
他一直没动手重启,着实是年纪大了,精力跟不上,同时也没有奋斗储备钱财的需要了。钱于他而言够多了,他一堆黄土埋到脖颈的人,现在更在乎身后名。他怕他死后别人诟病他的子孙为“一事无成”的富家子弟。
他其实打心眼里不信任韩沉西,觉得他年纪小,没定性,想一出是一出,他不确定这小孩经历小风小浪时,有没有胆识渡过去,又会不会真的对厂子负起责任心。
因此他想了个办法,要投产的厂,机械设备等固定资产他来砸钱。而所需的流动资金全部采用民间融资的办法——五年期,期间,出资人每年年末只结算利息,五年后可申请返还本金。
这个厂的法定代表人是韩沉西。
这也就意味着,厂盈利还好,亏损韩沉西就要背负巨额债务。
韩庆林是将韩沉西架上了一个“不能回头、不能后悔”的境地。
韩沉西孤注一掷地答应了。
合同是背着柳思凝和韩崇远签的。
柳思凝得知后,大动肝火,她觉得韩庆林太欺负人了,儿子小小年纪扛下如此的重担,那得多大压力。
她气汹汹要去找韩庆林理论,韩沉西将她拦下了。
“他又不是什么事都不管了,机器和技术人员的配备全指望他呢。再说,退一万步讲,即使没做成,他真的能全身而退么,我姓韩,跟他到死都是一家人,我名声混臭了,他多少也得沾点腥味。”
理是这个理,但柳思凝依旧没解气,无奈之下,拿韩沉西撒邪火,她揪着韩沉西的耳朵斥责说:“你也是的,好歹我是你妈,你以后遇到大事决定前,能不能跟我商量一声。”
韩沉西大言不惭:“有什么好商量的,又不会听你的,不过是多费口舌。”
“......”
柳思凝知道儿子是个敢拿主意的主,但听这话心里多少不是滋味,这么多年对韩沉西一直是放养状态,牵引绳松过头了,导致她在韩沉西的生活中没什么存在感和话语权。
柳思凝佯装暴躁地挥手赶他,说:“滚滚滚!”
韩沉西麻溜地滚了。
接下来的日子,在韩庆林的指导下,他开始一边监督工厂的施工,一边跑审批程序。这一年的整个冬天,他都住在望乡的厂子里。
待来年开春,机器陆陆续续进厂,技术工人进行安装和调试。这期间,他和韩庆林还抽空去了一趟新疆,专访了长绒棉产区,采购原材料。
所有的一切,因为有韩庆林的插手,有条不紊地推进着,连柳思凝都免不了惊讶事情竟会做的如此顺利,谁知,她还没为儿子高兴两天,便出了事。
机器开机,初次试生产,韩庆林请来的一位熟悉生产工艺的纺织师傅竟然连夜跑路了。
韩沉西几番辗转打听,才得知,这老家伙仗着手艺精炼,私联了另一家规模较大的纺织厂,以更高的年薪去谋发展了。
韩沉西着急上火几天,彻夜难眠,最后得知是这个原因被放了鸽子,气着气着就笑了。
他懒得追究什么,拖着疲累的身板回到厂里。
而没了师傅调试机器,只能被迫停止生产。
他给另外几位工人放了假。
天稍晚些时候,他因为心里郁闷,跑到车间瞎转悠想做些什么。
车间此时还有一位小工,韩沉西看到他,问说:“你怎么还在这里?”
小工:“皮辊转动的时候老摩箝口,我检查一下。”
韩沉西点头说:“辛苦了。”
他眼看着他从他身边走过,绕去了另一房车间,以为他所说的“检查一下”是已经检查修复好了,当下没把他放在心上。
韩沉西转过身,耷眼瞧见旁边清棉机的打手上绞着一大坨棉絮,便上前伸手去清理。
抓棉打手是由一圈圆形的锯齿刀片组成的,非常锋利。
不过,此时,它是停运状态,整个车间的电闸已经搬落。
常理说,小心一些避开刀刃操作,是完全安全的。
熟料,那名小工所言的“检查一下”,不是完成时,而是即将要做的事情。
他到供电处把电闸推了上去。
“嘀”的一声,清棉机轰然启动,抓手呈顺时针方向飞速转动,韩沉西躲闪不及,一瞬间,手指被绞了进去。
第88章 番外(下)
闭塞的小乡镇, 任何的风吹草动皆会打破安宁,引起围观。更遑论,刮皮见骨的意外事故。
越来越多的乡民闻风出动,堆聚在厂门口。
他们远远看见有人神色焦急地打电话, 上嘴唇碰下嘴唇, 语速飞快地说着什么。
随后,一辆救护车卷着乡间小道的尘土呼啸而至。
那位面容俊朗、逢人就笑的小伙子, 大多数乡民眼熟, 却记不得他的名字, 只知他是已经去世的柳校长的外孙, 被搀扶着从车间跌跌撞撞地走出来。
他的衣襟被血浸透,右胳膊用东西裹缠着,鲜红的血顺着一道缝隙, 滴滴答答往下落。
他坐上救护车时, 一直尾随在他身后,显然惊吓过度的一名工人, 哆哆嗦嗦递给救护医生一个透明袋子。
挤在前排, 视力较好的乡民认出那是绞断的几截手指。
人群中立马引起了一阵小骚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