闽钰儿没听错的话,这女人叫公冶衡,叫的是“夫君”。
她转头,小声询问:“小叔子,你什么时候成的亲啊?我怎么没听说过?”
男人拧着眉头,一时没说话。他看了眼那女人,手下却任是搀着闽钰儿的手臂,转了视线,要进府。
“不知这位是?”公冶衡路过女人身边时,那女人忽然出声询问。
闽钰儿还没答话,公冶衡抓住她的手就一紧。男人侧身朝她,秉了个浅淡的笑:“你先进去,有人带你回房间,有什么事尽管吩咐人,我晚上再过来。”
这下倒是不叫她嫂嫂了。
闽钰儿看了眼那女人,只觉得不好对付,忙点头道:“好。”
公冶家财大气粗,闽钰儿被领着左拐右拐,才绕出来,到了自己的屋子。领她进来的是个沉默寡言的妇人,安置好了闽钰儿,就要不声不响地出去。
“哎等等。”
闽钰儿叫住了她,“方才在府前等候的人,是二公子的夫人么?”
那妇人答是。
公冶衡竟是真的成亲了,她又问:“这夫人是何时迎进来的?”
“三四个月了。”
三四个月前么,那时候,闽钰儿应该还在北豫。那段日子因为闾丘璟的事,闽钰儿整日闷闷的,也没特意打听过,没想到,公冶衡竟是低调地成了亲了。
这么长时间了,公冶衡一点也没提起过这事?
闽钰儿又问了问那女人的身份,妇人说是春海高氏的嫡女。这高氏听起来有点熟,闽钰儿似是在哪里听见过,想了一晌,又不好一直拖着那妇人,只好点头道:“我知道了,你下去罢。”
夜里闽钰儿一个人在屋子里收拾东西,公冶衡就敲了敲屋子:“嫂嫂睡了么?”
“还没。”
原是想去开门的,又想着现在要避嫌了,小姑娘只得乖乖坐下,“有什么事么?”
公冶衡半晌不做声。
“可是,齐国那边有什么事情了?”
外面风打窗子,敲得噼里啪啦响,窗间的绸布映出屋子里昏黄的灯火,还有闽钰儿披落半肩青丝的身影。公冶衡抬眼瞧去,忽而轻声道:“外面冷,你开门罢,我进来说。”
闽钰儿只得放下手里的东西,拍拍褶裙,走过来为男人开了门,她抬头,还未说什么,男人便抢她一步进了屋子。
“这屋子冷吗?需不需要再加点炭火?”
“够暖和了。”闽钰儿没过来,站在门口看着他。
公冶衡坐下,背对着闽钰儿,映出一个消瘦的背影。公冶善当年尚在的时候,没有人能想到,这个一贯不出彩,向来被公冶善的风头盖住锋芒的少年,骨子里也是坚韧的。
公冶善死,族类其他人对主位虎视眈眈,个个都是老奸巨猾的能手,可公冶衡用了不到一年时间,就将一众人治的服服帖帖。
说他没有心计手段,是断然不可能的。
男人有些变调的声音传来,“嫂嫂不愿过来了?”
不知为何,这话听起来让人莫名慎得慌。
她道:“过来,就过来。”
慢吞吞地挪步子,就听见男人轻笑了一声。闽钰儿不知道他在笑什么,公冶衡摇了头说:“嫂嫂要记着,这世上任何人都可能害你,唯独我不会。”
“我不清楚,别人能为嫂嫂甘愿做到如何的程度,但要是我,我就是负了天下人,也不会负了嫂嫂的。”
小姑娘没动了。今夜公冶衡有些不寻常。从见到他夫人的时候开始,他就已经不对劲了。
“为何?”她问。
“因为。”男人对着烛火,眼神漾漾,继而挑唇一笑,“因为,这世上,我只有你一个嫂嫂。”
闽钰儿松了眉头,长舒一口气。
公冶衡转头,“怎么,嫂嫂很欣慰?”
闽钰儿瞥了他一眼,不想说话,她想起齐国的事,又郁郁了起来,“我这番不辞而别,齐叔晏可发了什么诏令?”
“嫂嫂是想什么诏令?全国搜捕,发动战争,还是,”他顿了顿,“来我这里要人?”
“齐叔晏知道我在这里了?”闽钰儿一愣。
“全天下都知道了。”男人摊手,“就在嫂嫂睡着的时候。”
这……
这岂不是闹的人尽皆知了。
她懊丧地垂着头,“那现在,外面都是怎么说的呀?”
“自然是:北豫的公主抛弃齐王殿下,跟着小叔子去春海缅怀前夫了。”
“啊不对,是前前夫。”
公冶衡望着她,眸子闪亮,眼里的笑意都要漫了出来。
闽钰儿简直要疯了,“什么缅怀前夫前前夫的,都是这么会编排人的么?”
“我不过是不知道怎么给我爹交待,才来春海避避风头,这一下子闹的,我爹不得气死?”
“还好还好。”公冶衡招手,示意她先坐,“你爹尚好,齐叔晏已经派人过去,安抚他了。”
“不然你爹来捉人,我可不敢把你带回去。”
“……”齐叔晏派人去安抚?
“齐叔晏,他,他不生气么?”闽钰儿想着,临行前男人一再嘱咐她早点回来,她还口口声声答应,转眼,就一声招呼都不打地离开京城,男人知道消息后的脸色,那得……
她不敢想象。
“那我就不知道了。”公冶衡淡淡抬下眸子,“或者嫂嫂实在是好奇,不如我修书一封,去问问齐王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