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程时,江绪有几日将她留在客栈,独自去了定北军驻军之地巡兵,她左右无事,就翻找出皮毛,给他做起了冬靴。
得亏她对自个儿做东西的速度有些计较,若是做寻常靴履,怕是只能等年后开春才能送出手了。
“小姐,这鹿靴缝得可真精致,您这是打算做了送给殿下?”
明檀“嗯”了声,很快便认真缝制起来。
见明檀累了一日还坐在榻前认真地穿针引线,绿萼忍不住又问:“小姐,您今儿累了,不如先歇了吧,白日再缝也不迟。”
“不了,我要在夫君回府之前做好。”
“那我来帮小姐如何?瞧着也没多少了,灯下缝东西熬人,伤了眼睛可不好。”
“不用,你去外面守着吧。”明檀有些困,不由打了个呵欠,可态度仍是十分坚持。
绿萼无法,只得给她换了盏更为明亮的烛灯,而后默默退了出去。
没了绿萼在一旁说话,屋内倏然变得格外寂静。明檀打起精神继续缝制左靴,时不时还要拍拍自己脸蛋,应付不断上涌的困乏之意。
许是因为太困,针尖好几次都错着靴面扎到了她的手指头上,指尖倏然冒出细小血珠,她轻嘶了声,又含吮住指尖,值得庆幸的是,短暂的疼痛似乎能让她稍稍感到清醒。
明日冬至,圣驾出宫,拜祭太庙。京中军备之处皆是严阵以待。皇城司身负守城之责,陆停所统领的殿前司禁军则是需全程护卫圣驾。
江绪与之商议甚晚,漏夜归府时,本以为小王妃定是如往常一般早早歇了,却不想今日屋中还亮着灯。
他进屋时,明檀正忍着呵欠给冬靴收边。最后两针,她一针扎下去,听到帘外动静,不由走神,又扎到了指尖,细小血珠又冒了出来,她轻嘶,熟练地吸吮着指尖。
江绪撩帘入内时,正好见到这幕。
“夫君。”明檀抬头,颇感意外。
江绪未应声,上前握住她的手腕,只见她指尖发红,上头被扎了许多细密针孔,稍一用力捏着,小血珠又往外渗。
“这是在做什么?”
明檀不好意思地收回手,缝完最后一针,然后用剪子将针线剪短。
“给夫君做的冬靴,这鞋底纳得又厚又松软,走路会很舒服的,靴里皮毛也很暖和,便是下雪也不用怕,里头不会渗水。”
明檀一扫困意,期待地望着他:“夫君要试试吗?”
江绪静静看了她一会儿,轻“嗯”了声,接过鹿靴。
这双冬靴做得极为细致,江绪不经意间瞥见,左靴内侧绣着“启之”二字,他下意识看了右侧,内侧也绣了“阿檀”二字。
“你在暗处绣了字。”
明檀点头,期待地看着他,擎等着他夸。
却不想他看了半晌,明明想说一声夸赞之言、出口却道:“绣在靴中,不会臭么。”
“……”
第八十七章
明檀面上的笑意倏然僵硬,满腔欢喜也似是被一盆冷水浇得只冒着余烟。
这人到底会不会说话?
他平日是因不会说话所以才很少说话是吗?
江绪说完也觉得,这话似乎问得不大对,他解释道:“本王没有别的意思,本王的意思是――”
“你脚臭!”明檀的睡意已经被江绪气得不见踪影,精神得现在坐下来还能再看十本账册。
江绪:“……”
明檀一屁股坐下,自顾自收拾着针线,看也不看他一眼。
江绪默了默,也在另一侧落座,换上了明檀新做的冬靴。
“很舒服,也很合脚,王妃有心了。”穿上后,他道。
明檀没搭理他。
他起身,站到明檀面前,那冬靴便也迈入了她的视线范围。
她忍不住瞟了眼。
确实很合适,就是她想象中上脚的模样。可她做得这般好,还在里头藏了自个儿的小心思,这男人竟不解风情至此,更气了!
她起身,抱着收拾好的针线盒子就要往妆台那儿走,江绪却在她身前挡了挡,她欲绕开,江绪又伸手,拦住她的去路。
“你拦我作甚?”明檀没好气地问道。
江绪没应话,只从她怀中接过针线盒,将其放置回妆台,又从屉中找出药箱。
“你的手受伤了,本王……”江绪略顿,“我给你上药。”
明檀没吭声,任由江绪拉着她坐回软榻。
“可能会有点疼,忍忍。”他沉声道。
“再疼也疼不过被扎的时候!”
江绪的动作停了停,抬眼看她:“很疼么。”
“当然疼了。”
明檀可不是什么默默奉献不求回报不求心疼的傻姑娘,平日盯着人做个点心她都能在江绪面前细细分说上半刻,准备这么大个惊喜,她原本就打算好生邀功,让夫君从方方面面感受她对他到底有多用心的!
方才是被气着了,不想理他,这会儿他主动问起,她自是不会放过大好机会,小嘴叭叭絮叨个不停,直从如何起的念头一路絮叨到了今儿手上被扎的十一针整。
她越说还越委屈,将上了药火辣辣的手指头往江绪面前递了递:“我可没夸张,你看,十一针整呢。”
江绪一时静默,有些不知该如何应对。
半晌,他道:“是本王的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