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今尤立人56岁,纵使保养再好,也是一个准备退休的中年人。
儿子的眼神和气质沉稳干练不少,他也实打实苍老和虚弱了许多。
如今,尤晏平静地给他讲述留德生活,剖析选择利弊。
他喜欢自己的专业,热爱支撑他念完博士。目前的公司可以给他提供更广阔的平台,他能发挥专业技能,创造更多价值。
他在管理学上只是一个本科生,毫无管理实践经验,远不如集团里目前的人才。再者多年没有继续深造,知识早已全部清零。他莽然接手,只会拖慢发展步伐,更何况他意不在此。不如另觅贤者,各施所长。
虽然不开心他的选择,尤立人没法反驳他的逻辑。
公司目前稳定运作,的确没那么迫切需要他这一号外行人士,但等自己退休、甚至过世之后呢?两代人创下的基业,铁打的江山,流水的皇帝,尤家从此更名改姓吗?
尤立人依旧一筹莫展。
尤晏只是前来叙述观点,不恳求他的同意或理解。尤立人也没法把他变成溥仪,一生绑在龙椅上。
尤立人不愿妥协的妥协下,给尤晏下一道警告:只要他在世一天,他绝对不会承认冯师延这个儿媳妇。
尤晏不怒反笑,轻快道:“人家还不想当媳妇呢,瞎操心。”
巧奶奶旁听全程,叹服尤晏的巧思敏才,忘记发言,这下终于逮到机会发表看法:“你专心钓你的鱼去吧,每次提回来不够塞牙缝,没点长进。”
尤晏离家多年,尤立人无法耳提面命,闲余时间多,他渐渐发展出钓鱼爱好。周末下乡呆一天,提回一两条可怜小鱼,有时甚至空桶而归。但鱼饵的确用完,钓鱼椅坐烂几张,鱼竿也折了好几把。
尤晏去首都后,尤立人有一天做了一个梦。
他在一片农场的湖边钓鱼,有个大家伙来咬钩,他死命拽上来,想着终于可以跟老母亲交差。突然间,一道有点熟悉的女声呵斥道:“你为什么来我的地盘钓鱼?来人,把他扔出去!”
尤立人鱼跑了,人给架到农场门外,装备一样样给丢出来,最后的鱼钩恰好钩住他的嘴巴,他再也没法说话。
尤立人醒了,浸出一身凉汗。
那以后,老年病终于开始侵袭他,医生告诉他多开心,少生气,笑口常开,像您妈妈一样。
巧奶奶咔咔笑着夸医生真帅。
尤立人自己没发觉,对尤晏的要求和期待逐年递减,控制力也同比减弱。
不知哪年,他开始松口:老大不小了,差不多就结婚吧,再往后拖就黄了。
尤晏说:“你不是死不承认她吗?”
再后来,尤立人立场又变了,说:“不结就不结吧,要个孩子总可以吧。”
尤晏说:“不结婚哪来的孩子,再说,你忘记我结扎了?”
尤立人老哥们的儿子大多“先有孕,再结婚”,只要孩子一来,结婚那不水到渠成吗。
就他儿子不开窍,三十好几的人还顾着玩玩玩。
哦,还有老路家的路弘磊,老庞家的庞姣姣。
当然,少不了把他扔出农场门外的魔女!
真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一群祸害!
尤立人把老哥们家的孙子视频发给尤晏,说:看这大胖小子,多可爱啊。
尤晏回他一张截图:研究表明,父亲超过50岁胎儿致畸率高……
YY:「爸爸,您得先戒烟吧」
尤立人:“……”
混账东西!他想抱孙子又不是想抱儿子。
尤立人登时气得七窍生烟。
巧奶奶嚯嚯笑着,笑声种类越来越丰富,说:“不进民政局,不进产房,每年进医院只为了体检,在法律上是闪闪发光的自由人,在生活里有稳定的工作和忠诚的伴侣,对女性来说,这是多么美好自由的人生啊!——延延真是棒,把我年轻时候没实现的愿望统统实现了!”
尤立人又车轱辘骂一顿,说:“胡闹!哪有女人不生孩子,女人不生孩子要那功能干什么?妈妈你不也这样过来的。”
巧奶奶翻白眼,给震惊得灵魂出窍似的抖了抖身子,说:“哦,有子宫就一定要用吗?那人人都有脑子,你怎么不用?”
尤立人:“……”
“你想把财富留给后代,阿晏和延延想创造更有价值的产品和技术留给整个社会。孩子只会剥削延延的精力和资源,拖垮她的进度,所以她明智选择,说NONONO!”她瘪嘴摇三下食指,“你和她们的人生选择在两个不同维度,没必要强行融合。知道孩子们为什么喜欢我,讨厌你吗?”
巧奶奶后半段忽然像童谣般半唱半念起来:
“我不催婚,不催生,只催孩子找谋生;只要孩子工作稳,不婚不生不过问。——嘿,不、过、问!”
尤立人:“……”
巧奶奶朝他随意挥手,“不跟你说,我姐妹开始直播了——”
她回到手机上,灵活切换另一种笑声,“哟呵呵呵,枪枪来了,喵喵——我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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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师延当然不知道尤晏为不生孩子进行的抗争,她的词典里也没出现过孩子。
直到某年回西北扫墓,正好碰上睢玲二胎儿子百天宴。
睢玲老公不是当初的同学,初恋因为聘礼谈不拢,分了。现在这个同单位,年长几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