需要参加的那首合奏曲目很靠前。
池颜从前有过不少演出经历,丝毫不怵。如之前每次登台一样,她是个连头发丝儿都容易散发出自信的人。
钢琴位置偏右侧,独立于乐团之外。借着三脚架的缝隙,可以静览台下整片观众席。
池颜借着准备时间,目光从第一排游离而过,忽然顿住。
银灰色马甲西裤,左胸口袋边缘露出叠成山峰状的白色丝绢。男人双腿交叠而坐,手肘轻轻搭在座位扶手上。郑重得仿佛来听国家级艺术家表演。
池颜依着舞台灯的余光再三确认,是她的老公木头没错。
木头竟然来听她弹琴了?
她轻轻眨了下眼,指尖落在钢琴键上,收回视线。
顶头数缕光芒忽然骤减,聚光灯汇聚成一束,在钢琴一圈打出圆形光幕。池颜静心听着每一节音符从耳边波动而过,手腕微抬,加入合奏。
在那束光拢在她身侧时,底下有一瞬响起了低叹。
声音刻意压着,被礼堂不断回荡的琴声掩盖而过。琴声越来越快,越来越急促,与身后其他乐声完美融合。
音乐在最后一节戛然而止,一切终止于收的讯号。
礼堂寂静无声,余音却在脑海中袅袅徘徊。
几秒的静默过后,掌声迭起。刚才极力压在嗓子眼的探讨声也一齐涌上了台面。
身后第二排,几个男生的声音从掌声夹缝中传了出来。
“弹钢琴的那个仙女是哪个系的啊?见没见过?”
“没见过,不过我听说是钢琴系的。刚才老朱他们去问了,她亲口说的。”
“钢琴系?咱之前可不知道他们系有这么好看的妹子,仙女下凡吧?太好看了!”
“就这个角度我看她,整个人都跟钻石一样闪死我了。一会儿等人下台,去要个号码呗?”
“要什么号码啊,先请吃饭!”
台上灯光渐弱,几个男生还在低笑着讨论,忽然觉得眼前光线黯淡下来。猛一抬眼,一直坐在前排西装革履的男人不知什么时候站了起来,在黯淡的光晕中,下颌线条显得极为凌厉。
他鼻梁上架的那副细金边眼镜,是唯一让整个人看起来不至于那么漠然,稍显斯文的东西。
只是常年居于高位,他像从骨子里自带威压似的,冷清一瞥,仿佛来自雪山高原。
男生不自觉抿了下唇,几个人装没事人似的拥做一团。
还没开启下个话题,就听男人冷冷开口:“是我太太。”
他的话来得太突兀。
几个男生都没能成功衔接到上文,什么就……你太太?
你望我我望你,几个人面露迷茫。最中间那个指了指自己:“您在和我们说话?”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用“您”,就这么很顺利地脱口而出了。
男人似乎不想解释太多,面带郁色拧着眉转身就走。
很快,身边一样穿着笔挺西装,助理模样的人急匆匆跟了上去。
小男生摸了摸自己的鼻梁:“刚才怎么回事,一跟他说话我就好紧张啊。”
“别说你,我们在旁边看着也紧张。”
“那人说什么太太?是老婆的那个太太?”
“是吧?他说谁呢?”
“不会是说我们刚才在说的……台上那个仙女吧?”
几个人不约而同语塞,几秒过后,有人憋不住笑了声。
“不是,台上那个是他老婆?不能够吧?”
“哦我知道了,说不定是人家哥哥,你知道的,现在有些人啊就很妹控……”
“哦~”
“哦~!”
一声盖过一声,几个人在心里盖棺定论:又是一个死妹控。
***
梁砚成单手抄兜倚在舞台下静等。
直到第二波人下来,才远远看到他太太不紧不慢地踱着小步往台下方向过来。
他垂眼检查捧花,粉玫瑰配满天星,娇艳欲滴。
高跟鞋声落在身旁,他停到熟悉的脚步声骤停,抬眸:“送你的。”
早在过来的路上,池颜就觉得惊讶。
他出现在这么一场小音乐会上已经实属不易,还特意为她买了花。
简单几支玫瑰,掺着满天星,恰到好处的浓郁。
好像比哪一次收礼物都愉快。
她不自觉咬了下唇,“怎么想到给我买花了?”
啊啊啊真是木头!
虽然好老土,但是怎么办,竟然觉得好、开、心啊!
男人犹豫几秒,反问:“不喜欢?”
“也没说不喜欢。”池颜怕他下一秒就叫易俊把花丢了,连忙开口。
说完又暗骂自己不矜持,她接过捧花摆弄着,装作不经意问:“我今天弹的怎么样?”
“嗯,很好。”他说。
早知道他要来,就穿最贵最贵最闪最闪的裙子了!
池颜偏过身子转了半圈:“那我这条裙子好看吗?”
是他第一次见到她时的月牙白,V领一圈有精致的花纹刺绣,勾勒出胸前的诱惑饱满。
男人不动声色抬手,扶正她手里的捧花,掩盖住暗藏在衣料底下的神秘。
同样的问题,他心里仿佛有了更好的答案。
“好看。”他说,“像仙女下凡。”
池颜微愣,没想到答案这么令人惊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