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春笑着答∶“他吃了牛舌草,过几天就好了。”
“牛草……”守福话还说不利索∶“苦。”
守娇皱着脸∶“好苦呢,季益你上火了吗?”
英子端来三碗开水∶“新烧的,一路过来热极了吧?”
讲卫生运动热火朝天,西围里也不例外,现在大家都习惯喝烧开的水,腹泻和痢疾少多了。
班春笑着和英子说了些话,然后领着小季益向他们一家道谢∶“救命之恩无以为报,请受我们一拜!”
英子急忙放下碗,扶她们起来∶“班春姐姐你这是干什么呀,快起来!”
“可惜罗师傅不在,若是有机会向他当面道谢就好了。”班春说。
英子将她按在凳子上∶“哎呀,你……你下回再来,不,我们一家进城去看你嘛!”
“大哥还说我们不能总跟里正借农具,过段时间想进城买些铁器呢。”
“到时候我们去看你!”
守娇拉着弟弟和季益玩土∶“对呀,我们去看你,听说你住在大宅子里,是不是呀?”
季益不回答,用泥土摆出了一把小剑。
“哇,季益,你好厉害呀!”守娇真情实感地夸。
班春她们没有坐多久,就回城去了。
已是傍晚时分,她路过街市买了些菜,借馆驿的厨房给儿子做了顿饭。
母子两个沉默地用了一顿饭。
不,应该说季益全程沉默,班春絮絮叨叨。
“记不记得娘教你穿衣服?一会洗完澡你穿给我看。”
“十六哥哥他们都是好人,墨先生也是,还有时先生。”
“益儿,你就和大家说说话吧。”
季益安静地吃饭,动作既规矩又优雅。
这是因为季康好礼仪,凡行为举止无不一板一眼,守礼至极。
他把这礼也教给了儿子,从小季益身上,班春似乎看到了季康的影子。
她忍不住把儿子搂进怀里,吸吸鼻子∶“快吃,吃完娘给你洗澡。”
洗完澡夜已经深了,小季益躺在床上。
他人小,也容易困。
班春坐在床边陪他∶“睡吧。”
季益捉住了她的手,班春轻笑∶“不让娘走啊?”
季益轻轻点头,班春干脆躺在儿子身边∶“睡吧,娘陪着你。”
“一觉睡醒啊,益儿就长大了,长得和你爹一样高大……”
小季益眼中流出困意,呢喃∶“爹……”
“嗯,你爹是好人,他对娘很好……”
随着班春轻柔的声音,小季益渐渐睡着了,白天太累,他甚至打起了小呼噜。
几滴眼泪忽然滴落在他脸上,然后被班春拂去,生怕吵醒他。
她将脸埋在季益身上,低声道∶“娘真想陪着益儿长大啊……”
小孩儿一睡着,就是雷打不动,班春狠狠心站了起来,快速擦干眼泪。
他们母子的东西不多,大多是来了馆驿后才添置的。
班春好一通收拾,直到所有东西整整齐齐。
然后她走出房门,最后看了眼在昏暗烛光下睡觉的儿子,合上房门。
十六和十三在院子里喝酒,十六看见班春的身影∶“大嫂?你干嘛去啊?”
班春高声答∶“哦……我出去一趟,十六,益儿睡着了,你帮我看着他点。”
“好。”十六答应了。
班春快步走出馆驿。
十三拿走了花生米∶“你还吃什么花生米啊,还不去臭小子房门前看着?”
十六伸手就抢∶“你再让我喝一口怎么了!”
十三不让,护着怀里的碟子∶“不过,我听九哥说,班春大嫂今天去太子宫了,又去罗师傅家,反正跑了好几个地方。”
“嗯?”十六好容易抢到一颗,丢进嘴里。
“罗师傅?”
“嗯,说是去谢恩的,但是英子他爹娘不在。”
十六嚼着嚼着,忽然大喊一声∶“不好!”
“她……她不对!”
十六抓起墨械∶“十三哥,快去通知其他人,班春大嫂她要犯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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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以后,濮阳城没什么娱乐活动,只有几间酒楼还未打烊。
因为经济不发达,酒楼比起曲阜的也差远了。
季卓喝得舌头都大了∶“不、不喝了!还得回去……回去……”
旁人劝∶“再喝一口嘛,季夫人又不在,季大人怕什么呀!”
“就是!跟我们喝,又不是跟小娘子喝,怕什么,多喝点嘛!”
季卓推开他们∶“拉倒吧,滚蛋!”
他摇摇晃晃走出来,濮阳街头只剩几个晚归的百姓路过。
“啐!真穷!”
班春在黑暗中等他很久了,她穿着不显眼的黑斗篷,悄悄拔出手中的短刀。
——昨日公堂上她听见了,无法断案,是因为情节太轻了。
小季益虽然有些皮肉伤,却无法惩治他们。
那么杀人呢?
几乎是抱着必死的决心,班春朝喝醉的季卓冲了上去!
“哎哎,你是什么人?”季卓的护卫先一步发现了她。
班春还没靠近季卓就被拦住,兜帽落下,她满脸泪水∶“季卓,我要杀了你!”
寒光闪闪的短刀高高举起,季卓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酒都醒了大半∶“你……大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