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见不平的闲人。”时月哼道:“昨日说你叶家听信谗言,今日一见名不虚传。”
“这些方士成日装神弄鬼,搜刮民脂。”时月看见了村民堆叠成山的供奉,那些都是孝敬这些方士的:“你叶家非但不管,还跟着笃信冥冥,淫祀滥祭!”
“你!”叶黎的手在空中指啊指。
叶氏的家奴忽然跑过来,为首的是叶氏的管家,他小跑到叶黎身边:“小少爷。”
“怎么了?”叶黎皱眉。
“家主出关了,请时先生入城主府!”
时月指着自己:“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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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公,传说中那位好龙的叶公。
好龙虽然是个污蔑,不过整个城主府确实处处都是龙的装饰,回廊下也是,影壁上也是,连叶公屋中每一个装饰上,都画着飞龙。
这个时代,龙只是一种图腾,任何信奉龙的氏族都可以用龙纹,而楚人自称祝融后代,他们更崇拜火。
时月被引到叶公住的地方,这里更华丽也更清幽,她有点忐忑。
骂他孙子是一回事,揍方士吓唬百姓是一回事,真要面见传说中的人物,时月还是有点不安的。
“家主到——”
随着婢女盈盈香风入内,一个耄耋老者拄着龙头拐走进来。
他已经很老了,需要两个家仆扶着才能正常行走。
雪白的胡子一直长到腰部,穿一身暗红色的袍子。
时月低下头:“民女时月,见过叶公。”
叶公被扶到上座,他手中把玩着两颗圆润的玉石:“太子妃免礼。”
时月心中一个‘咯噔’,太子妃……
自她离开卫国,可有日子没听人这样叫了。
很显然,这位叶公已经知道了她的身份。
“太子妃师出墨门,能工擅造。”叶公将龙头拐放在一旁:“也难怪敢夜探码头、还敢当着仙师的面作法。”
“冯仙师的徒弟学艺不精,丢人至极。”
婢女给时月端来香茶,时月看着水面晃晃悠悠的茶梗:“他们根本不是什么仙师,装神弄鬼而已。”
她从袖中捏出一点消石粉末,放进茶杯:“就如这消石,懂的人知道是味药材,愚昧者才惊叹不已。”
茶杯中的水,慢慢结冰了,散发出阵阵冷气。
叶公愣了半晌:“墨门弟子当真神奇。”
“你刚才说,装神弄鬼?”
时月点头:“根本没有邪崇一说,只是冯仙师为了针对我们这家外乡人,用的一种障眼法罢了。”
“令衣裳烧起来的东西叫「磷」,它随随便便就能烧起来。”
很显然,叶公是听不懂的:“障眼法,冯仙师为什么要这么做?”
时月语塞:“挣钱啊,您没看到,冯家人每来一次,村中百姓就要供奉他们一次。”
“搜刮来的民脂民膏,也不少呢。”
胆敢质疑者,一点磷就能弄得你卑服的,小到烧物,大到烧屋。
愚昧百姓只会磕头告罪,供上更多好东西。
这回轮到叶公顿了顿,他说:“时先生不信鬼神?”
时月老实道:“不信。”
“可叶邑的百姓信。”
时月犹豫了一下:“我可以去找证据。”
楚人多迷信,叶公也不例外,但他活了百岁,只有今年怪事频发,而且全在澧水之上。
其频率之高,令他不得不起疑心。
“好,痛快!”叶公满意了,一抬手:“时先生是墨先生的朋友,也就是老朽的朋友。”
“这一百金奉于先生,事成之后还有三百金相赠!”
家仆们抬着一只小箱子,在时月面前打开。
金光灿灿的马蹄金,瞬间夺去了时月的呼吸——楚、楚国人好有钱啊!
出手太阔了吧!
“澧水河上,怪事频发,楚国已经损失十几万斤米粮,这是多少百姓保命的粮食啊。”
叶公重重地叹息了一声:“若是上天见老朽治政无方,要降下灾祸惩罚,也就罢了。”
“若是有心人作祟……”
“那就太过分了!”时月补充道,不错眼珠地看着那小箱子马蹄金。
“钱不钱的不重要,重要的是为人民服务嘛!”时月正义凛然。
叶公一愣,随即哈哈大笑:“老朽派人送先生回去,还有我那不成器的孙儿,最近就跟在时先生身边了。”
“好,好。”时月乐呵呵点头,压根没注意听叶公的后半句话。
直到出了城主府,叶黎一直跟在她身后。
时月好奇:“叶公子不用送了,留步吧。”再送就到家门口了!
叶黎一脸菜色:“祖父要我跟在先生身边,多看多学。”
“今日开始,我便住在先生家了,口粮自带。”叶黎指着家仆肩上的一麻袋米粮。
时月:“……”
不是,她当时到底乱答应了叶公什么啊!
小季益托腮坐在门前台阶上,遥遥望见时月的身影,眼前一亮:“姐姐!”
他像小鸟一样飞了上来,一把抱住时月的腿!
时月将他抱起来:“哎!担心我啊?”
“嗯。”小季益点头,狐疑地看向叶黎。
“叶公子最近会住在我们家。”时月颠了颠他:“走,回家去。”
小季益拼命摇头,比划着屋里:“人,有人……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