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月吓了一跳,慕容野拿脚拦住她,免得时月一屁股坐地上去。
“胆小如鼠。”他轻骂道。
时月挣开他:“要不是你吓我,我能差点摔倒啊?”
说来懊悔。
时月原本想偷偷摸摸回来,但馋人家的马车,就跑去和赤金商量。
没想到赤金扭头就告诉太子去了。
所以自诩‘最近清闲’的慕容野,就随她回了李家。
慕容野站在时月身后,望了眼她这院子——地上三排垄沟上种着一行行绿苗,墙角下种的应当是菽豆,还有旁边三棵开白花的不知名植物。
别家姑娘多喜欢姹紫嫣红,风花雪月——地上这个,喜欢种地。
时月把弱苗拔掉,又翻进土里,让它腐烂成肥。
“因为弱苗长不大,结豆少,还会挤压原本能高产的苗子。”
“植株之间啊,通风、日照和雨露都是很有必要的。”时月边拔豆苗边解释:“资源就这么多,要紧着强壮的苗。”
慕容野搞搞政.治还行,搞农学是一窍不通。
其实间苗不是现代有的概念,早在很久以前,有经验的老农们就懂这个道理。
她用小铲子翻地、除草、浇水,忙得不亦乐乎。
那三棵棉花在她不在的日子里又成熟了一茬,收获了二十几个棉铃,芄子把它们晒在廊下,这会儿已经干了。
时月侍弄完豆苗,又跑去剥棉籽。
慕容野跟在她身后。
没想到这几棵阿三棉还挺高产,到现在已经收获两茬了,夏天还没过去,想来还能再收几次,没准能够纺出第一块棉布!
“这是何物?”慕容野问。
时月之前在走廊下摆了一把竹摇椅、小桌子,夏日里,穿堂凉风从廊下徐徐吹来,拂过满院绿色,往摇椅上面一躺,扇着扇子泡茶、读书,别提多惬意了!
慕容野朝她的摇椅上一坐,摇椅剧烈地晃了几下,他脸一黑,双手握住扶手暗暗用劲。
摇椅这才慢慢平稳。
“哈哈哈哈!”时月一愣,毫不犹豫地嘲笑他,坐在桌边的小凳子上,手里摘着棉籽。
“我让二哥请木匠做的,你别紧张啊。”时月笑他,让他朝后躺:“不会翻倒的!”
慕容野拒绝躺下去,并且在摇摇晃晃的摇椅上坐得十分端正,挺拔的脊背仿佛从不会弯下。
时月看了他一眼,暗暗摇头——这人有奇怪的执着。
黑色的棉籽归在一旁,洁白的棉花被她被剥出来,慕容野取了一朵把玩,忽然在时月发间比了比。
“不很美观。”
时月拂掉他的手:“什么呀,这是棉花,可以纺织的。”
“是我从孙氏商社那买来的。”
“纺织?”慕容野看向小笸箩里的棉花们。
时月知道他想到哪去了:“不是公子嘉那案子,是穿用方面。”
“蚕丝量少,桑麻粗粝,而棉花织出来的布匹柔软,廉价,不仅如此,它还可以保暖。”
时月抓起一把,覆盖在慕容野手背,笑着问:“暖不暖和?”
绒绒的棉絮们,接触皮肤立马就感受到了温度,慕容野反手握住这团柔软的东西:“若将它们制成衣裳——”
“一样暖和!而且比皮毛易得,低廉。”时月将手从他手里抽出来,在衣服上抹了抹。
“这是孙氏商社在南方楚国找到的,我花了好多钱才买到呢。”
“这东西,好种吗?若是推开来种呢?”慕容野扫了一眼她的动作,问道。
卫国地处黄河以北,每年严冬都会冻死不少人,若是这廉价、保暖、易得的棉花能推开种植,岂不是能让许多贫苦百姓安稳过冬?
“我也想推开来种,可是没种子啊。”时月指着陶盅里浅浅的一层棉籽。
孙子敬那一小兜只有几百粒,加上两茬棉花收获的也才这么一点点,还不够种半亩地。
时月担心的还不止这个。
因为交通不便,整个中原地区——不,可能整个华夏大地都只有这几百株棉花,一茬一茬的棉花祖先都是同一个,过不了几年就会出现严重的种群退化。
等种群退到一定程度,哪怕种在金坷垃上也高产不了。
“你想过……”时月斟酌着言辞:“投资一些商业吗?”
“经商?”慕容野摇头:“商人,投机取巧者多,非善类。国兴,当尽地力之教。”
华夏自古以来就重农抑商,甚至有些朝代明文规定不许商籍参加科举。
慕容野从小受到的教育也不例外,认为应该国家发展应该靠农业,稳扎稳打。
“商人投机,但他们赚得多,你不沾手,这钱就进他们口袋了!”
“赋税收得再重,也不敌他们收入十之一二吧?”
“你想想孙氏商社的规模,再猜猜他们家主的身家?”时月诱惑道。
孙氏商社若能去得再远一些,带回不同的棉花杂交,培养不同世系的品种,就能保障这东西在卫国长长久久地种下去。
时月说服他还有自己的这个小目的。
“然后?”慕容野掩唇咳了一声:“孤不是很缺钱。”
“难道这世上还有嫌钱多的人吗?”时月惊讶。
慕容野看了她一眼∶“继续。”
“你可以用太子的身份,入股他们!”时月双眼锃亮:“给予政策的扶持,然后拿分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