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苦衷。”
她小声解释了句,旋即,将自她看到信以后的事,都告诉了他。
*
季明远越听,脸色越发平静。
但那并非是理智逐渐恢复的冷静,实则是一种无法改变现实的改变。没有什么苦衷,没有什么不得已,有的不过是一个事实,那就是——她确实隐瞒了自己。
“佳宁。”他依旧这样叫她,打断她的话,问,“我能理解你暂时的隐瞒,可是两年——”他停顿了下,“两年的时间,纵使庄彦的母亲真有什么不好,你是不是也不应该再替他瞒下去了?”
“是。”许佳宁答,“我是不该,可我依旧那么做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但我确实那么做了……”
季明远:“……”
季明远牢牢盯着许佳宁,眼睛都开始泛红,却半天没说出一句话来。
他不知道说什么,或者说,他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当老师久了,他倒是不怕那些你说一他说二的刺头。最让他没办法的反倒是那些明明知道自己做错了事,也非常勇于承认错误,但就是坚持不改的人。那一刻,ta认错时的诚恳和认真,全部变成了事后对他轻信于她的嘲笑和讽刺。在季明远眼里,现下的许佳宁就仿佛是这样的人。可这个人,现在是自己的爱人,是他愿意与之共度一生的人。季明远忽然觉得,这也算是他人生的至痛时刻。
“佳宁。”他声音沙哑地唤她,“你想让我怎么做呢?”
“事到如今,你已经知错了,我看上去仿佛已经不能再责怪你。但站在我的立场,我是真的没有办法接受这件事。”
许佳宁也明白他的纠结,眼泪再一次落了下来,“你可以责怪我、骂我、恨我都可以。季老师,我从一开始就做好了所有的准备,也愿意承担一切后果。对不起。”
承担一切后果——
季明远知道,她这话并不是说说就算了,而是从一开始就确实是这样想的。只是,她知道这一切后果里都包括什么吗?不,她显然不知道!
“你真的确定,你能承担一切后果?”
他沉声问许佳宁,里面可能暗含的含义,听的她一惊。她抬头,有些迷惘地看着他,仿佛是在向他求证。但又仿佛已经预知了答案,眼睛开始不由自主地泛红。
看到这样恓惶不堪的许佳宁,季明远心里动摇了片刻。但到底是被隐瞒的愤怒占据了上风,他闭了闭眼,说:“今晚就这样,我先送你回去。”
许佳宁没想到他这样就要送她走。
“明远……”她有些无措地唤着他。
季明远被着两个字戳中,稍怔了一下。但也只是一下,很快他便恢复理智,拿起车钥匙说:“走。”
许佳宁:“……”
许佳宁知道说什么也不管用了,轻咬下唇,不得不跟着他起身。经过餐厅看到那一桌子精心准备的菜时,她心里顿时又难过了起来,一股剧痛袭来,几乎都要站不住。
这个生日,终究还是被她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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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大,女研究生宿舍楼。
林洛是被噩梦惊醒的,平复了片刻之后听见床下有动静,立马从床上坐了起来。隔着蚊帐认了一会儿,才看清是许佳宁。
看到是她,林洛松了口气。但紧接着又觉得不对。
“佳宁,你回来了?今晚不是季老师过生日吗?”
许佳宁刚把地上的碎渣收拾起来——刚进来的时候,她不小心打破了一个杯子,听见林洛的话,她顿了下,才回过头:“有点儿事,我就回来了。生日已经过完了。”
林洛哦了一声,仿佛是接受了她这个说法的样子,但想一想,又觉得很奇怪。因为实习,她已经很久没回来住了,能有什么事儿啊,还是在这大晚上的?
看着许佳宁往垃圾桶里倒垃圾,皆是破碎的玻璃渣,林洛心里顿时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
“佳宁,是出什么事了么?你跟季老师吵架了?”
林洛很不愿意这样猜测,毕竟那人是季老师,又不是韩扬。可看许佳宁,真的很不对劲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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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佳宁是不知道林洛怎么瞧出端倪的,原本还强忍着,此刻就有些撑不住了。呆呆地坐在椅子上,眼泪就开始往下掉。
林洛被这样的她唬了一大跳,连忙爬下了床,走到她身边,“佳宁,佳宁?不哭不哭,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许佳宁什么也没说,抱住了林洛纤细的腰。
“毛毛,我犯了错,一个大错,一个永远不会被人原谅的错。”
林洛怔住,好一会儿回抱住她:“怎么会呀,什么事儿这么严重?”
许佳宁没有再说,只是闷着头,倾泻隐忍已久的眼泪。
林洛没再问了,任由她发泄了好一会儿,她有些迟疑地说了句,“没事的啊佳宁,有季老师在的,他一定会保护你。”
许佳宁没有动。
不会的,她知道不会了。
许佳宁想过,她会有今天的结局。但没想到,哪怕早已有了足够的心理准备,此刻内心依旧有种崩裂的绝望感。可她无法祈求任何人的原谅,因为这就是她该承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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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往后几天,季明远没再联系她。
许佳宁犹豫了片刻,想给他发消息,但最终还是作罢。不是不敢,而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其实事情说来也就这么简单,那天该说的都已说完,再说就是求原谅求谅解之类的话。这些,都是她不可能说出口的——并非想要体面,而是不愿他做为难的选择。一件事但凡有回旋的余地,就得要双方当事人至少一个有迫不得已的苦衷,或者非做这样一件事不可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