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夫人笑容淡了些,似乎有些怅然。
“祖母?”沈妤看着她的神色,柔声道,“您到底答不答应?”
太夫人拍了拍她的手:“你说呢?”
太夫人这么问,想来她也在纠结。
沈妤站起身,笑了笑:“要我说,祖母还是再严厉警告他一番为好,免得他还觉得自己有希望。若是祖母实在不想他从军,倒不如和他说清楚,他知道再无可能,也就只能静下心读书了。每天老老实实的待在府上做他的小侯爷,一辈子平平安安。我想,他就算当时觉得难受,长大了就会理解您的一片苦心的。”
太夫人岂会听不懂她话里的意思,抬手点了点她的额头:“你也学着套我的话。”
沈妤故意呼痛,捂着额头,靠在太夫人身边。
太夫人叹了口气:“我知道,你是希望我遂了他的愿,我自然也想他成为人中龙凤,撑起沈家门庭,但我有我的顾虑。”
“我知道,祖母不只是担心洹儿的安危,怕他像父亲一样为国捐躯,更怕他被人算计,怕沈家也受连累。”
沈妤轻声道,“可是,有些事,难道我们躲就不会来了吗,那么人生还有什么意思?听闻先帝在时,朝堂内外,明争暗斗也一样惨烈,后来陛下登基,不少人家都完了,我们沈家不也一直好好的吗?
再者,因为我母亲的身份,皇家对沈家的态度也一直很微妙,难道让洹儿放弃自己喜欢的,做一个富贵闲人,就能改变皇家对我们的看法了吗?该动手的,迟早还是要动手,无论如何也躲不掉。”
太夫人一怔,惊讶的看着她:“妤儿,是谁和你说的这些?”
“没有谁告诉我,我自己猜测的。”
前世的时候,她就该意识到,得到皇家人的喜欢,哪里有那么容易,多数是带着算计。是她太天真,那么相信他们。
也不知道她死了之后,她远在千里的舅舅怎么样了。她想,一定还是被大景皇帝除掉了。
没有皇帝召见,藩王自然不可以随意进京,否则就是视同谋反。所以,她并未见过她那个舅舅,只知道他和母亲是一母同胞的兄妹,两人感情很好。只是后来慕容国归顺大景,他便从太子变成了藩王世子,后来继承了王位。
即便两人亲情淡薄,对于皇室成员多疑的性格,也要防备沈家。
所以,沈明洹就算故意伪装成一个不思进取的世家公子,也不会减少皇家对沈家的戒心。
既如此,又何必多此一举呢?
“洹儿求过我多次,每次我看见他只能看看兵书,偷偷去严家,我便觉得他可怜。祖母,洹儿还不到十三岁呢,你要他碌碌无为的过一辈子,您忍心吗?再者说了,他不是还没有去过军中吗,等他真到了军中,也许他受不了苦又回来了呢?”
太夫人犹豫了一会,道:“妤儿,你真是这么想的?”
沈妤笑道:“自然。祖母,以后的事以后再说,您不要太过担心了,躲躲藏藏,根本不是沈家做事的风格。就算陛下忌惮各个世家,要动手的时候,首当其冲是严家,咱们没必要怕。”
其实,不只是严家,皇帝对纪家更为忌惮。
但是皇家人天生会演戏,即便在心里在计划着除掉那些掌权的世家显贵,表面上偏装的一派和乐。
太夫人没有回答,一边喝茶一边思考,似乎在考虑沈妤说的话。
沈妤也不催促,面容恬淡,为她续茶。
良久,太夫人才道:“你说的有几分道理。是我上了年纪,希望沈家人安稳度日,便不想让洹儿出风头。现在想来,倒是我错了。”
沈妤笑道:“哪里,您也是为了我们好。”
“你告诉洹儿,就说我改变主意了,以后他喜欢做什么就做什么罢,我不会阻止他了。”太夫人道。
虽然在意料之中,但沈妤还是为沈明洹高兴。
“我回去就告知洹儿,他听了不知道要高兴成什么样子呢,一定会急着来感谢祖母。”
果不其然,沈明洹听到沈妤告知他这个好消息,先是不敢置信,反应过来就丢了书一下子跳了起来,然后就往外跑。
沈妤叫住他:“你去哪里?”
沈明洹咧嘴大笑:“我去将这个好消息告诉严二哥,然后请他帮忙,送我去军中。”
沈妤失笑:“回来,你是不是忘记了什么事?”
沈明洹一愣,然后拍了拍额头:“我先去祖母那里,谢过她老人家。”
“总算还没有高兴傻。”沈妤为他擦擦额头的汗,道,“难道你就打算这样去严家,还不先梳洗一番?”
沈明洹摸摸鼻子:“我太激动了。”
沈妤轻笑:“我看,你是得意忘形。”
*
郑管事按照沈妤的吩咐,给吕氏传了消息。
秋嬷嬷道:“夫人,郑管事怎么说?”
天色渐晚,院子和屋子里灯火燃起。吕氏等了许久,沈序都没有踏进她的院子一步。
事实上,自从沈妗被退亲后,沈序就没有和她说过一句话,素日见到了也对她冷眼相待。再加上她不再年轻,沈序只会去别的女子那里寻找慰藉,最得宠的就是怀着男孩的棠姨娘了。
今晚,她让丫鬟请沈序过来,可是沈序不肯。她正独自生着闷气,就收到了郑管事送来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