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温度了,是冰凉的。
他整个人,好像被劈成了两半,眼神呆滞着,无法接受。
“阿稚,阿稚?”
他极温柔地低声唤着,像是生怕怀里的人破碎一般。
没人理他,当然不会有人再理他了。
男人反应过来,发了疯一般嘶吼着,叫着太医,有穿着御医服的老者进来,亦随着霜叶跪地,念着节哀。
节哀?
他的阿稚,明明还好好儿地在他怀里,节什么哀?
衣着华贵的男人癫狂着,死死抱着女人的尸体,嘴里咬出血来,他贴着她的脸,喉咙里发出困兽一般的呜咽,浑身都颤抖着,
——终于哭了出来。
天元十四年,平南王妃,薨,谥号昭德。
同年六月,平南王从宗室里过继了一个孩子,承蒙圣恩,封为世子。
七月初,平南王元憬,梁城一役,战死沙场;孝恭帝感念其功德,允其生前最后遗愿,同已逝发妻辛氏合葬。
次年三月,大理寺卿余洛安,英年早逝,享年二十。
这都是后话。
作者有话要说:阿夏还有其他文文,如果看这个不满意,也可以去隔壁的瞄两眼哇
第2章
天元十年,京城,户部尚书府。
已经半夜三更,府内的南苑突然灯火通明,一片嘈杂。
雕梁画栋的阁院里,透过层层的珠帘帷幔,
辛夷只着素色里衣,捂着心口咳嗽,站在一旁的霜叶扶着她的胳膊,面露关切。
“小姐是又魇着了吧,奴婢已经差阿蛮去请郎中了,您别动气,且缓一缓。”
辛夷扶着床棱,侧了个身平躺下,又慢慢闭上眼——
她方才的确是梦魇,香汗淋漓地从梦里惊醒,已经是三更天了;许是春日里天风多变,受了凉,又控制不住地咳了几声。
她紧紧捏着身旁霜叶的袖口,再次确认了一个事实。
三天前,她死了一遍,却又活了。
活在她十六及笄之年,方才被余家小公子退婚之时。这件匪夷所思的事情,她花了很长时间才彻底相信。
像是做了一场春秋大梦,记忆里的一切都那么不真实,却又那么刻骨铭心。
怎么能忘,前世所有的辜负和背叛,所有的意难平和遗憾,一桩桩一件件,她永远都忘不了。
——余洛安。
她脸色苍白,只要一想起那个人,便恨得咬牙切齿。
他的一切荣华,都是踩着她一步一步得来的,到了了,她却因为他,落得那样一个不堪入目的境地。
一个出身下贱的庶出次子,得了高门小姐的爱意,只知糟践不知珍惜,她如何不恨。
辛夷努力压下愤懑,闷声开口,声音低缓:
“我听说——”
“……他今日被圣上赐婚了。”
冷不丁的,她闭眼来了这么一句,不是疑问,显然笃定。
霜叶倒茶的手一顿,很久没有回话,“他”是谁,她显然很清楚。
半晌,迟疑着开了口,
“是——,余公子如今,已不再是庶子了,圣上做主,过继给了余家大夫人赵氏……”
辛夷听了,没有说话;霜叶在心里几番斟酌,最终还是开了口,
“是丞相嫡次女,宋锦玉。”
辛夷听了,突然就笑;声音从床帐里传出来,霜叶听得想哭。
“我说呢,怎么突然就要退婚,原是,攀上了比我更高的枝儿……咳……”
话没说完,她又咳,霜叶红着眼圈,赶紧捧着温茶过去;扶自家小姐起来,喂她喝了些水。
“您别动气,放眼整个京城,除了皇家的几位公主郡主,哪家小姐能比得上您的姿容才情,那人是瞎了眼,您不必为了这种人……”
霜叶从小就跟着辛夷,她幼时受尽苦楚,是辛夷给了她第二次生命,她平日又最是护主,今个儿一早得了消息,已在自己屋子里破口大骂了好久,却又藏着掖着,不敢叫辛夷轻易知道,怕她心伤。
“余公子真是狼心狗肺,他以前那般没落,是小姐您心善,非但不嫌弃,还照顾资助他,他得了如今的地位,便忘了您以前的好……”
霜叶是一直跟着辛夷的,她同余洛安的前尘种种,再没有人比她霜叶更清楚了,可越是这样,她就越是气愤。
辛夷听了,心里直泛冷笑,她的好霜叶啊,仅仅只是退个婚她就生这么大的气,又怎知前世,他余洛安后来会做比这个过分千百倍的阴损之事。
霜叶把辛夷喝过的茶杯放在一边,又点了些太子元贞前不久差人送来的鹅梨帐中香。
“小姐如今身子不好,好生养着才是,外人再如何,也同咱们没有关系了——”
小丫鬟很是气度不凡,走过去把小姐揽过去,轻拍她的背,为她顺气。
辛夷靠在霜叶身上,心知小丫鬟说这话的意思,是怕她执迷不悟,再把自个儿搭进去。
“你放心——”
她喝了几口水,又闻着那安神香,似是累极了,又闭上眼。
“我还没有痴傻到那种地步,他如何辜负我,我都记得一清二楚,这错,我认了,就绝不会犯第二次。”
唯有最后的不平,是余洛安对她真情的糟践和利用;但也无妨,往后的日子还长,且慢慢讨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