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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她是什么时候,莫名其妙地得罪了这位娘娘吗?
元贞这时又转过来,像是有话要说,却看着辛夷的目光,顺着瞧过去,又是荣妃。
元贞轻声地唤她,声音温厚:
“阿稚。”
辛夷立刻就收回视线,冲元贞颔首示意:
“是,殿下请讲。”
元贞知道她一向在正经场合是不愿失了礼数的,也就一笑置之,随即开口道:
“你不必怕,荣妃这是生气呢,迁怒于你罢了。”
辛夷还不解,她这次入宫时间也不久,从未碰到荣妃,更别提冒犯她了。
元贞心领神会,用眼神示意辛夷看荣妃身旁空出来的,那个从前每次都由宋锦玉坐的位置;
“那会儿母后从宫人嘴里,得知了御花园发生的事,大发雷霆,当即就将荣妃姐妹二人传来,训斥一通后,罚宋二小姐不得参加此次宫宴,现下正关在中宫偏殿手抄《华严经》呢。”
辛夷听罢,端茶杯的手一个不稳,差点儿没洒出来:
“这……”
为她一个官家之女,如此大动干戈,便是辛夷一贯知道姨母和皇后感情甚笃,却没想到竟爱屋及乌到了这种地步。
元贞端起茶杯微抿一口,看着辛夷略略呆愣的神情,轻笑一声:
“妹妹之前同本宫交代不要叫母后和淑妃知道,我也知妹妹是想息事宁人;不过妹妹不必心慌,母后她久居后宫,做事自然有她的思量;其实要本宫说,那宋二小姐也的确狂妄至极,该敲打一番的,辛大人虽官位比不得丞相,却也身居要职,更何况你是有淑妃和母后一同撑腰的,怕她作甚?”
“荣妃仗着圣宠,在后宫不少兴风作浪,母后又一向随和不欲与她计较,但其实心中早就颇有微词,这次,兴许也只是借御花园之事,对荣妃姐妹二人小惩大诫一番罢了。”
辛夷猜到了,果然这皇后虽然性子软和,却也不是太好拿捏的,辛夷倒记得皇后说过愿待她如亲外甥女一般的,如今有人骑到她一国之母的头上撒野,也怨不得皇后会生这么大的气。
怪就怪宋锦玉自己没有眼力见儿吧,私底下欺辱她也就算了,当着太子的面儿还敢放肆,既如此心高气傲,那自然就要做好承受皇后知道了前因后果震怒的准备。
辛夷又不是圣人,听罢了元贞的话,还微微有些窃喜和畅快呢。
怨不得宋锦玉这么爱欺负她,原来拿身份压人这么舒坦,什么辩解废话都不听,单叫你一个字都蹦不出来,只能乖乖地领罚了事。
得亏她宋锦玉心比天高,可惜却没托生到这大元朝最尊贵的皇后肚子里。
太子和辛夷二人如今正聊的火热,另一边的元憬则不大好,微微皱着眉头,眼前妖艳的舞姬难以入眼,从前觉得还算悦耳的丝竹管弦也一瞬变得呕哑嘲哳。
——便是关系再好,这种场合,不晓得避嫌吗?
元憬心底暗生闷气,在心底对元贞唾弃一番,全然忘了之前自己有多不知礼数地冒犯之举了。
他都看了她这许久了,怎的也不见她转一次头过来,净教他自个儿,讨了万般没趣。
这厢元贞端看着面前的演奏,忽然想起来什么,又唤过辛夷:
“阿稚妹妹,还有一事。”
眼见辛夷已经微微倾身过来,元贞略思索了一下,遂开口道:
“这次宫宴结束后,宫里倒没有什么能如今日这般相聚的好日子了,母后让本宫转告你,九月中旬的南山围猎,让你今年务必要去。”
他顿了一顿,声音压的更低了些,
“母后还不知这次父皇会压什么彩头,但父皇好像的确对这次围猎很是看重,要求在京一众皇族和官员都去参加;你前年去年都因身子不适没有前往,少见了许多盛景不说,也未曾再结识那些京城新贵高门的小姐,正好趁此机会,权当散心玩乐了。”
——其实还有一事,他没有提,便是淑妃早些时候同母后提的,想看看这次围猎中出彩的优秀儿郎,届时辛夷去了以便相看一番,又能结交朋友,一举两得。
但母后同他嘱咐时却并未提起此事,想来是还在商榷,他也就不便多言了。
辛夷听了,脑海中灵光一闪,突然想起一事:
别人不知道,可她知道。前世这个时候,约摸就是这场众人须都得参加的秋猎,皇帝的彩头其实是代替他去往南方巡游一事,巡游倒事小,得皇帝赏识重用才是大。
当初那场秋猎中,余洛安就是不知从哪儿学来的骑射本领,竟在最后一举夺魁,孝恭帝也因而龙颜大悦,顺了丞相的一番夸赞之语,以为这余洛安当真除文韬武略外,骑射身手亦是出类拔萃,毅然决然当场将南巡之事交与他,又着授予他为从五品大理寺少卿。
从五品不算太高,可那时以他的年纪,世人皆称这才是真正的年少有为。
余洛安一生中所有的辉煌,就是从此刻开始的,随后便一发不可收拾,仅仅几年之间,一步一步,搅得整个朝堂都不得安宁。
辛夷出神思索着,心思自己从前只想着监视他与丞相党羽,怎么百密一疏,从未想过,从根源处断绝他飞黄腾达的一切可能,岂不更简单?
辛夷抬眸看着元贞,眼神是以前从未有过的认真坚定:
“臣女想问问殿下,这次秋猎,女子能否参加,便是同男子一般,是有夺得头筹的那种参赛资格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