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会儿,宋宴面前就堆起了小山。宋宴无奈,冲奶奶笑得灿烂,“奶奶你别只顾着我,你也吃。”
说完,也给奶奶夹了菜,另一边爷爷也不敢冷落,“爷爷,你也吃。”
文爷爷不理会拿人手短,吃人嘴短的道理,依然语气强硬,“食不言,寝不语。”
一顿饭吃下来,还算和谐。
吃饱后,宋宴还是被文爷爷叫进了书房。
临走时,文奶奶还小声叮嘱:“不用怕,你爷爷说什么都别顶嘴,实在扛不住就叫我。”
宋宴走进去,文爷爷坐在书椅上,靠着书架,鼻梁上架着一副老花眼镜,正眯着眼在看报,他便站在她面前站着等着。
“你还记得当年我怎么教你的吗?”
宋宴面色一沉,不敢敷衍,“潜谋于无形,常盛于不费不争。”
文爷爷听着,面色总算缓和了些,“这些年,你在南边,可不是这样干的。许朝有那件事,你要怎么交代?”
“慈不长兵,义不长财。这个道理,爷爷应该比我懂。许家盘踞的势力深厚,不快刀斩乱麻,日后定是个隐患。所以爷爷的怀柔政策,虽然在别人口里保全了文许两家的脸面,但脸面不是这样争的。虽然是下手狠了些,但殊途同归,我只是权衡利弊下,选择了最契合的方法,许家翻不了身,文家的脸面更不用在别人嘴里来维护。”
文老爷子不由看着宋宴发愣,短短几句话,有理有据,魄力十足,连自己瞪他时,他也能泰然自若地对视,不慌不忙,字字铿锵。
这个孩子早已在他没有察觉的时候长大了,看得清形势,分得清轻重,知进退,混沌复杂的局势尽在他的运筹帷幄之中,所以鬼谷子那套争与不争对他来说都是一样的。
“看来,你舅舅把你教得很好。”
舅舅二字,震得宋宴眼神虚晃,“成人不自在,自在不成人。孙儿愚笨,本事都是血肉换来的,但好在舅舅不弃。旧恩恰似蔷薇水,滴到罗衣到死香,舅舅教的好,也不敢忘本。”
文爷爷吹着花白的胡子,冷哼了一声。
宋宴心里有事,想问又犹豫不决,站着沉默了半天,文爷爷都替他着急。
“有话就说。”
宋宴心头一跳,最终还是问出了口,但问得异常艰难:“爷爷。当年,程伯伯的死,是不是文家做的?”
☆、撑伞
梵策顶楼会议室,气氛紧张,几个高管面色凝重,屏幕前作报告的人眼看着宋宴笑容越来越诡异,报告的声音也越来越没底。
宋宴坐在中间,右手中指和无名指掐着烟,食指敲在桌面上,一下一下的敲着让人胆寒。
“怎么不讲了?”眼看着那个人没了声音,宋宴抬头。
脸上的笑容不变,手上却不留情地将文件“啪”一声仍在桌面上,声音阴狠,“不继续浪费我的时间了?”
会议室里鸦雀无声,众人大气不敢出第一声。
“我花了两个小时来听你们讲了一场没有结果的报告的?限你们二十四小时内给我一个满意的答复,你们如果不行就把位子让出来,让行的人上,去人事部领你们最后的工资。同样的话别让我说第二遍。”
宋宴把烟蒂摁在烟灰缸里,扔下一会议室的人起身向外走,宋巡紧跟在后面报备接下来的行程。
人一走,众人皆叫苦连天。
连着几个月的加班,本以为将近年关将至终于能休息几天缓缓,一看宋宴的态度都觉得休假悬上加悬。
几个高管架不住众人哀求,带着诉求敲了宋其琛的门。
这样的事他听过好几次了,可宋宴的强势连他也无力镇压,这事儿真的难办。
宋其琛揉着眉心,还是拨通了宋宴的电话。
“宋宴。”
“宋总,我是宋巡。”宋巡赶在他说事前,自报家门。
“宋巡?宋宴呢!”
“宋先生正在农贸市场买胡萝卜呢。”
“......”
宋其琛莫名其妙,“买什么胡萝卜?他搞什么鬼?”
“心水园里养了一只小兔子,应该是存粮吃完了,宴少知道了就顺道来市场买了。”
宋其琛无语,将电话挂断。
此时的农贸市场,小摊主各司其职,整个市场人声鼎沸,一身黑色西服的男人正蹲在一个小摊前挑着胡萝卜,昂贵地皮鞋踩在积水里,矜贵的手上站着泥土,脸上表情舒展没有半分不耐。
宋巡双手合握垂在身前,恭敬地站在身后等着他挑拣。
他从小就跟着宋宴,看过他满眼猩红满手杀伤的模样,看过他眼底浑浊阴狠暗算他人的时候,也看过他满眼满心装着一个人对她爱护的样子。
久而久之,他明明发现宋宴的耐心其实不太好,心也狠,可只要什么东西沾上了舒澄清这个人,他的态度会发生一百八十度大转变,抱有十足的连他都不自觉的耐心。
就像现在,上一秒才面色阴沉的训了一帮人,下一秒又神情如常,愿意为了一只兔子手上沾满泥泞。
最后众人还是脱离了苦海,因为宋宴回了宋家。
一年一度的宋家集结,依然按照常规由宋宴坐镇,事无巨细,筹光交错。
那晚的月色跟一年前一样,夜色浓重,宋宴从鼓瑟齐鸣的宴会中抽身,夜晚雾气浮上来,整个世界都是恍惚不定的,好似处在幻境中,隐隐有静谧的悲伤浮动在心头。